在宁识十几载人生里,林景川是唯一一个对她无限纵容的人,她早将这份特殊看得分明。
唯有在他面前,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发脾气,可以胡诌些荒唐话,甚至敢把他的传家玉佩顺走。
这般底气,全因她吃准了眼前人满心满眼都是她。每次见他绷着脸为她收拾烂摊子,宁识心里都像偷了蜜般发甜。
可这份心意太重,重得她不知如何承接,只好打着哈哈把话题往歪处带:\"我知道啊~\"她故意拖长声调,指尖卷着发梢,\"林大公子贪图我美色久矣嘛!\"
这话说得轻佻,却见林景川眸光一黯。他忽然抬手,指尖擦过她发间不知何时沾上的沙粒,动作轻得像拂过一片羽毛:\"嗯。\"他竟应了,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贪图很久了。\"
林景川的目光如暗夜中的火把,一寸寸灼烧过少女精致的眉眼。他修长的手指突然扣住宁识的腰肢,掌心传来的温度几乎要透过轻薄的衣料将她灼伤。
\"你要干嘛...\"宁识的声音带着轻颤,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林景川的拇指在她腰侧轻轻摩挲,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拉近。
林景川的呼吸愈发粗重,灼热的气息拂过宁识的耳畔:\"阿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你的师兄师姐都这般唤你...我...\"
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指腹摩挲着那抹绯红:\"让我也这般唤你可好?\"他的声音里藏着压抑已久的渴望,却又带着几分恳求,\"别...别拒绝我...\"
宁识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那炙热的温度几乎要将她融化。林景川的喉结微微滚动,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愫,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珍贵之物般,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就在他即将吻上那抹樱唇的瞬间,宁识猛地抵住他的胸膛。林景川喉结滚动,看着少女慌乱而去的身影,指间还残留着她腰际的温度。
\"我…我去看看月栖梧!\"宁识的声音飘散在风中,发间的珠钗叮当作响。
林景川站在原地,缓缓松开方才扣住她腰肢的手,指尖轻轻摩挲,仿佛还在回味那抹纤细的弧度。他眸色深沉如墨,唇角勾起一抹不明的笑。
宁识狂奔在队伍最前方,几缕散落的发丝黏在泛红的脸颊上。
云甘子眯着眼打量她这副狼狈模样,促狭道:\"哟,这茫茫沙漠的,二位是去寻什么乐子了?怎么宁道友慌得跟见了鬼似的?\"
林景川不动声色地整理着衣襟褶皱,指腹若有似无地摩挲着方才碰触过宁识的指尖:\"无妨。\"他眼底漾着细碎的笑意,声音却一本正经,\"不过是有人欠了债想赖账罢了。\"
云甘子翘着二郎腿晃啊晃,靴尖翘的老高:\"哦~\"他故意拖长声调,\"该不会是那种要以身相许的'情债'吧?\"
\"云甘子!\"宁识在前方猛地回头,散乱的发丝被风吹得胡乱飞舞,\"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今天的玉照挂到仙闻头版一个月!\"
……
邵宇四人跟着萤水蚨的幽蓝微光匆匆游回厨区,远远就看见众人已列成方阵。管事的正板着脸清点人数。
两名身着玄铁鳞甲的守卫抱臂立于两侧,锐利的目光如刀锋般扫视着人群。
徐子清四人借着薄雾的掩护,迅速观察现场布局。发现队伍按\"甲乙丙丁\"四组排列,每组服饰略有差异。
\"变装。\"路远低声道,四人立即从行囊取出备用的丙组服饰换上。他们算准管事低头核对的时机,借着晨雾弥漫,以标准步伐从侧方切入丙组队尾。
守卫锐利的目光扫过队列时,邵宇四人已完美融入队伍。他们保持着厨工特有的微躬姿态,连衣袍下摆沾染的灶灰都与旁人如出一辙。
火光斜照下,四人投在地上的影子与其他杂役的阴影自然交融,看不出丝毫破绽。
管事双手捧着名册,腰弯得几乎要对折,脸上堆起的褶子里都挤满了谄媚:\"大人明鉴,小的仔仔细细点卯,绝不敢有半分懈怠!\"
他边说边用袖子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汗,\"您看这名册上的朱砂印都还新鲜着呢\"
守卫冷峻的面容如同玄铁铸就,连眼神都未动分毫。
他单手按着腰间佩刀,刀鞘上的寒光刺痛了管事的眼睛:\"今夜矿洞进了老鼠,封矿一日。\"刀鞘突然\"铮\"地一声撞上铠甲,\"若有发现可疑之人提头来见。\"
管事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名册\"啪嗒\"掉进尘土里,队伍中几个胆小的已经抖如筛糠,裤脚滴下可疑的水渍。
矿洞封锁的铁令下,矿奴们依然不得喘息。他们排着蜿蜒的长队,在守卫森严的监视下逐个接受盘查。
突然队伍前方传来骚动,几个矿奴被拖出队列。守卫从他们褴褛的衣衫中搜出几粒闪着微光的矿石,二话不说便手起刀落。
鲜血喷溅在排队者的草鞋上,几颗头颅滚落在地,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邵宇借着人群的掩护,悄悄挪到老厨子身旁。\"老哥,\"他压低声音问道,\"虽说私藏是重罪,但那几人藏的不过指甲盖大小的碎矿,何至于当场处决?\"
老厨子闻言脸色骤变,一把拽住邵宇的衣领。\"你疯了吗!\"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充满惊恐,\"指甲盖大小?\"他颤抖着比了个米粒大小的手势,\"上月整个矿区几千号人挖出来的精矿,装不满两车!就他们藏的那点,够砍十次脑袋了!\"
老厨子说完立刻松开手,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排队,但邵宇分明看见他后背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透。
楚逸用手肘轻轻撞了撞路远:\"喂,行家,能看出那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不?\"
路远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那些布满蜂窝状孔洞的岩层:\"雷铁晶...\"他声音不自觉地压低,\"这玩意儿确实稀罕,得是山石常年遭雷劈才能形成。听说一百座矿山里也未必能出一处...\"
\"难怪产量这么少。\"唐小恩凑过来,用气声说道,\"我听浣衣坊的王婆子说,这些矿工都是对面城池投降后被强抓来的战俘。\"
周玲闻言撇了撇嘴:\"让敌国百姓给自己挖矿?这招够损的。\"
楚逸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补充:\"而且你们发现没?这些矿石最后都运往军器监...你们说,用敌国的百姓挖矿,再用这些矿石造火器去打敌国...\"他做了个爆炸的手势,\"这算不算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路远突然脸色一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众人这才注意到不远处有个监工正狐疑地朝这边张望,连忙装作在讨论今晚的菜谱。
徐子清将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诸位且看,这矿区布局,分明是个倒悬的北斗七星。\"
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摸出一张泛黄的皮纸,上面用炭笔勾勒着歪歪扭扭的星图:\"青铜大鼎镇守摇光位,重兵把守天枢与天权,而我们所在的伙房,恰好卡在天玑与天璇之间。玉衡至开阳一带,尽是层层把守的工匠。\"
众人闻言,不约而同看向自己手腕上那根浸满汗渍的黑绳,心头俱是一沉。
路远面色凝重,低声道:\"昨夜我探过老矿洞,那里早已被挖得干干净净。他们布下这等凶阵,怕是要拿满矿活人的性命,去祭那青铜鼎中炼制的邪物。\"
楚逸闻言,脸色煞白:\"这...这莫非是传说中的七星血祭?\"
周玲颤抖着抬起手腕:\"你们看这黑绳...\"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沉闷的鼎鸣之声。众人腕上黑绳竟在皮肉上烙出七星纹路。徐子清怀中的皮纸突然自燃,化作七点星火悬浮半空。
第三日酉时,残阳如血,将矿区染成一片暗红。送菜的老马车上,稀稀落落地堆着些蔫黄的菜叶和腐烂的瓜果,数量竟不足首日的三成。
周玲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死死拽住送菜人的衣角:\"这位大哥行行好,单咱们一组就三百多号人等着开饭,这点东西连塞牙缝都不够啊!\"
送菜人猛地一甩胳膊,周玲踉跄着倒退几步。
那人阴着脸啐了一口:\"前线的仗打得跟烂泥似的,能送来这些已是老爷们开恩!\"他环顾四周,压低声音狞笑道,\"再过几日,你们怕是连土都吃不上热乎的!\"
这话像一盆冰水浇在众人头上。路远盯着马车上的烂菜叶,发现上面还沾着可疑的暗红色痕迹。楚逸数了数送来的箩筐,脸色愈发难看——比昨日又少了两筐。
远处传来监工们的哄笑声,他们正围着新送来的酒坛开怀畅饮。
徐子清注意到,那些酒坛上赫然刻着\"祭\"字朱印。唐小恩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袖,指向矿区中央。
青铜鼎不知何时已被擦得锃亮,鼎身上的七星纹路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青光。
\"不能再等了,北斗将成。\"路远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残月初升时,将军帐下的亲信校尉来矿区巡视,监工们忙不迭地设宴款待。酒过三巡,前日那个佝偻的洗碗婆子却鬼鬼祟祟地摸进伙房,往周玲怀里塞了个包袱。
\"这是......\"周玲展开一看,竟是套轻如蝉翼的藕荷色纱裙。
男人们尚在发愣,唐小恩已气得浑身发抖:\"那狗贼竟敢...竟敢要你去陪酒!\"她死死攥住周玲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周玲却出奇地平静。她褪下粗布衣衫,任由薄纱覆上肩头。
月光透过窗缝,在她锁骨处投下细碎的光斑。\"方才不是发愁没法接近雷铁晶么?\"她将鬓边碎发别到耳后,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现下倒有个现成的去处。\"
徐子清一把按住他青筋暴起的手臂,却见周玲已取出一支小箭,慢条斯理地插进发髻。\"你们在这等着。\"她推开柴门,夜风卷着砂砾扑进来,\"不必担心。\"
门外传来监工醉醺醺的吆喝声,火把的光亮在纱裙上投下跳动的影子。
周玲挎着竹篮扭进帐子,粗布裙摆故意撩起三寸,露出半截白生生的脚踝。她鬓边还沾着灶灰,偏生那对杏眼水汪汪地往管事身上一瞟:\"爷~奴家给您送酒来啦~\"
管事手里的烟杆\"啪嗒\"掉在地上。这小浪妇平日里裹得严实,今儿个不知怎的,粗布衫子愣是叫她穿出几分浪劲儿。
\"死相~\"周玲假意躲开管事摸来的手,却把竹篮往他怀里一塞。里头新蒸的馍馍还冒着热气,衬得她脸蛋也红扑扑的:\"您先垫垫肚子,奴家...奴家去给您温酒~”
管事一把拽过周玲的手腕,酒气混着口臭喷在她脸上:\"那老婆子说你想汉子想得睡不着?\"粗糙的大手直接撕开她衣襟,露出半边雪白的肩膀,\"让爷好好疼你!\"
周玲被扯得一个踉跄,后背重重撞在案几上。\"爷...爷别急...\"她强忍着恶心,突然娇声道:\"奴家给您温了壶好酒...\"趁机将沾了迷药的酒壶往管事嘴边送。
周玲一脚踹开昏死的管事,迅速将一张泛着幽光的傀儡符贴在他后颈。
那管事顿时如提线木偶般直挺挺坐起,双目空洞无神。她利落地从管事腰间摸出令牌,闪身隐入帷帐后的阴影中。
手指掐诀轻弹,被操控的管事立即扯着嗓子朝外喊道:\"来人!\"
一个杂役慌慌张张跑进来,躬身问道:\"爷有何吩咐?\"
\"去请吴督管来喝酒叙话。\"傀儡管事声音僵硬却不容置疑。
杂役吓得扑通跪下:\"爷,万万不可啊!这要是被上头知道了,非得治您一个结党营私之罪呀!\"
\"啪!\"管事突然暴起,一掌拍得茶盏蹦起三寸高:\"蠢材!谁让你大张旗鼓去请了?\"那声音忽又压低,透着股阴森劲儿,\"就说...老子有天大的好处要给他...\"
杂役被这忽高忽低的声调吓得汗毛倒竖,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暗处的周玲唇角微勾,她故意让傀儡说话时脖颈诡异地左右扭动,那杂役怕是以为管事中了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