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挂到了山头上。
山顶上,花草之间缓缓凝聚出了晶莹的露水。
趁着天还没亮的间隙。
姜北悄然离开了。
程溪二人早已喝得昏头转向,迟迟没有发觉少了一人。
两人直直喝到了天光大亮,又日头高悬。
姜北早已远去。
嘴角噙着会心微笑,总算是能清静点了。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快到凌雪宗开宗的日子了。
提前过去,既能帮帮忙,也能继续讨酒喝。
姜北打定主意,在天地大变之前,尽量寻访老友。
也许,这就是最后一顿酒了。
从三才宗赶往凌雪宗的地盘,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一日时间是到不了了。
行了将近一日时间,姜北眼见着天色微黑,便先找了个客栈住下。
不想大半夜的才上门叨扰。
一夜之后。
姜北再度启程,不到中午便是到了地方。
战乱的缘故,原本出云国的地盘上,高山被夷为平地,河流被截断。
到得如今,变成了一幅一望无际的平原。
四处湖泊水泽,遍地都是各色花草,倒算得上是一幅奇异的画卷。
尤其各种花草,几乎都是当初书院大能特地改良而来的特殊品种。
经历过夏境摧残之后,居然在短短一段时间里又重返艳丽,放眼望去,便是花海。
扎根这片大地上,时时刻刻都在净化其中的污秽。
许是浸入大地的血肉实在太多了,花草极其茂盛,连同新生发芽的树木长势都极快。
远远望去,凌雪宗所在之处已然是大宗落成。
房屋高低错落,虽说建筑时间仓促,却不失大家风范,定是耗费了不少心力。
四周环水,杨柳依依,想是特地催生而来。
白鹤纷飞,生机盎然。
姜北缓缓走去。
宗门门口处,立着一块巨大石碑,是凌雪宗于北州之时便存在的石碑。
其上正是“凌雪宗”三个大字。
此时还有不少人围着石碑不停调整方位。
姜北走上前去。
笑道:“调来调去,始终不能合了所有人心意,不如干脆不管了,歪斜了些许又不碍事,等到将来当真立下了偌大威名,旁人或许还觉得更加顺眼了也不一定。”
其中几人显然是认得姜北的。
急忙郑重拱手。
“前辈大驾光临,晚辈有礼了。”
姜北摆摆手道:“别这么拘束,你们忙你们的,我自己四处逛逛。”
几人纷纷点头。
其中一位年轻弟子一脸疑惑道:“师兄,这位前辈是谁啊?”
“看起来年纪轻轻的,莫非是某个世家子弟?”
年轻弟子口中的师兄笑了笑,说道:“这位前辈跟老宗主是好兄弟呢,可不是什么世家子弟,以后见到了要更恭敬些才是。”
紧接着三言两语之后,竟然当真不管石碑了,很快便寻了别的事务忙碌去了。
姜北可不知道自己又多了几位十分崇拜自己的小少年。
自顾四处游荡着,好比是自己家,越看越满意。
“气派!比之前的旧址好多了,人气多了,仙气也足,确实是有几分高门大派的风范了。”
姜北停在了一座极高的阁楼下。
抬头看去,楼上点缀着许多花花草草。
不同于常规装束,反而显得过于冗余了。
阁楼内,一位样貌清冷的女子走了出来。
样貌算不得如何突出,气质却显得很是出尘清冷,光凭这份气质,倒也算得上是十分引人注目了。
却是凌雪宗现任宗主白泠。
来到姜北跟前,轻轻点了点头。
面色微窘,笑道:“前辈也觉得花草冗余了对吧?”
姜北点点头。
白泠苦笑道:“是老宗主的意思,许是雪山上待久了,突然来到这生机勃发的地方,难免画蛇添足。”
姜北微笑道:“挺好的,不同寻常,何尝不是一种美观?”
“裴老哥可在?”
白泠脸上露出了几分欣喜之色,甚至于回头又看了几眼阁楼,竟然凭空觉得还挺好看的。
“老宗主正在楼上浇花,前辈自去便好,白泠去寻些酒菜过来。”
姜北稍稍拱手,笑道:“有劳,叨扰了。”
白泠摆摆手,一边离去,一边说道:“前辈只管常来,宗内弟子本就不多了,多些人气也是极好的。”
姜北上了楼。
沿着楼梯一路而上。
其内装点更是浮夸,尤其花草极多。
甚至不乏结了红艳艳果实的小树。
姜北随手摘了两颗,吃了一口便随手丢到了花盆里。
“啧!如此苦涩,种之何用?”
一路直上顶楼,便见到了裴襄。
裴襄头也不回,一边浇水,一边指着椅子。
“随便坐,马上好了。”
姜北叹了口气:“你也是有闲心。”
“又不是什么名贵花草,用得着这么小心翼翼吗?”
“再不济,这地方本就是那有着藏风聚水功效的宝地,浇水也不会长得更快的。”
裴襄站直身子,挑眉道:“果真如此?”
姜北随意地躺在椅子上。
“不然?你真想养花,等世间安定了,我替你寻些珍稀的花草来。”
“届时,不论是意境或是为了美观,可比你这些胡乱装点的花草好多了。”
裴襄丢下水壶,躺到了姜北一旁。
“那感情好,听说春境里边的奇花异果就不少,到时候你帮着多弄些品质好的过来就行。”
姜北点点头,眼睛扫过凌雪宗。
皱眉道:“除了些锦上添花的东西,已经算得上是齐全了吧?为何还拖着不开宗?”
裴襄叹气道:“我跟小泠儿商量过了,打算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行开宗仪式。”
姜北深深皱着眉头。
果决道:“不行,先开宗!”
“也别看什么黄道吉日了,明日的便是极好,明日便开宗罢了。”
裴襄唯有二字。
“为何?”
姜北话语直接,没有留半分情面。
沉声道:“我不想你凌雪宗下至杂役,上至宗主族老,等不到凌雪宗声名万丈的时候!”
“遗憾已经太多太多了,何不在那更大的遗憾之前,尽情狂欢一回?”
裴襄站起身来。
神色凝重,认真考虑了起来。
半晌之后,却是笑了起来。
“你确定明日便是极好的黄道吉日?”
姜北翻了个白眼:“我这一生走遍了万水千山,虽然谈不上什么都精,但是好歹也什么都懂一点。”
“如果不是明日期程极好,我会提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