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影落,孤鹜声残》
第一章 残阳如血,孤馆遇毒
残阳把戈壁滩染成一片血色时,张国荣牵着那匹瘦骨嶙峋的黄骠马,终于看见了远处那座孤零零的驿站。他喉结动了动,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连咳几声,每一声都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还有三里地。”他低声对马说,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这匹马跟了他五年,从江南的烟雨里一直走到塞北的风沙中,如今马毛纠结如草,蹄子上裂了好几道口子,走一步便踉跄一下,倒像是怕主人抛弃它似的,死死缀在后面。
驿站的幌子在风里摇摇晃晃,“龙门驿”三个字褪得只剩个模糊的影子。张国荣刚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酒气、汗臭和药味的气息便扑面而来。他皱了皱眉,却没停下脚步——这鬼地方,有口热水喝已是奢望,哪还容得他挑三拣四。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柜台后趴着个睡眼惺忪的掌柜,抬头看见张国荣,眼睛倏地亮了亮,随即又黯淡下去。来这驿站的多是亡命之徒或走投无路的旅人,没什么油水可捞。
“住店,再来两斤牛肉,一壶烈酒。”张国荣解下背上的包袱,往桌上一放,发出沉闷的响声。包袱里裹着的不是金银,是柄用黑布缠着的剑,剑身狭长,即便裹着布,也能看出那流畅而凌厉的弧度。
掌柜的应了声,刚要转身,里间忽然传来一阵瓷器碎裂的脆响,紧接着是个女子的怒喝:“姓黄的,你当我梅超风是好欺负的?”
张国荣端起刚倒满的茶水,手指顿了顿。梅超风?这名字他在江南时听过,说是个心狠手辣的女魔头,一手“九阴白骨爪”练得炉火纯青,不知多少武林好手丧在她爪下。她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门帘被猛地掀开,一个穿黑衣的女子摔了出来,踉跄着撞在桌角,发出一声闷哼。她头发散乱,脸上蒙着层黑纱,只露出一双眼睛,此刻正死死盯着里间,眼里像是淬了毒的刀子。
“脾气还是这么躁。”里间慢悠悠走出个青衫男子,手里把玩着个玉扳指,嘴角噙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他约莫三十多岁年纪,面容俊朗,只是眉宇间带着股说不出的邪气,尤其是那双眼睛,看人时总像是在估量一件货物,凉飕飕的让人很不舒服。
“黄药师!”梅超风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十指箕张,指甲乌黑发亮,显然是动了真怒,“你把我师兄藏到哪里去了?”
黄药师挑眉,指尖在扳指上轻轻摩挲:“陈玄风?他不是一直跟在你身边吗?怎么,连自己男人都看不住?”
梅超风的身子猛地一颤,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被狠厉取代:“少装蒜!若不是你在他酒里下了药,他怎么会突然失踪?”
“下药?”黄药师嗤笑一声,缓步走到桌边,自顾自倒了杯酒,“我黄药师要杀一个人,需要用这种手段?”
这话倒是不假。东邪黄药师的名号在江湖上响了二十多年,行事乖张,却从不屑用阴谋诡计。他要谁死,便光明正大地取对方性命,哪怕对方是武林泰斗,他也从不皱一下眉头。
张国荣坐在角落,默默喝着酒,眼皮都没抬一下。江湖恩怨,他早已懒得掺和。五年前,他也曾是名动一方的剑客,一手“落英剑法”使得出神入化,人称“玉面剑公子”。可一场变故,让他成了丧家之犬,从此浪迹天涯,只求安稳度日。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刮起一阵狂风,卷着沙砾砸在门板上,噼啪作响。黄药师脸色微变,猛地看向门口。梅超风也停下动作,警惕地绷紧了身子。
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汉子走了进来。他身材魁梧,脸上一道刀疤从额头一直延伸到下巴,看着狰狞可怖。但最让人在意的,是他腰间那柄弯刀——刀鞘是黑色的,上面镶着七颗银色的星子,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冷光。
“七星刀?”掌柜的失声惊呼,手里的茶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七星刀邱莫言,西毒欧阳锋座下第一高手,以心狠手辣闻名,据说他刀下从无活口。
邱莫言没理会众人的反应,径直走到黄药师面前,拱手道:“黄先生,我家主人有请。”
黄药师呷了口酒,淡淡道:“欧阳锋?他找我做什么?”
“主人说,有笔生意想跟先生谈谈。”邱莫言的声音像砂纸摩擦,“关于《九阴真经》的。”
“九阴真经?”梅超风失声叫道,眼睛瞬间红了。那是她和陈玄风偷了师父的秘籍,才被逐出师门的,这一直是她心里的刺。
黄药师的脸色沉了下来,手里的酒杯“咔嚓”一声裂开细纹:“回去告诉欧阳锋,我对那劳什子真经没兴趣。”
邱莫言的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主人说,先生若是不去,恐怕会后悔。”
“后悔?”黄药师冷笑,“我黄药师这辈子,还不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话音未落,邱莫言忽然动了。他腰间的弯刀如同鬼魅般出鞘,带起一道寒光,直劈黄药师面门!这一刀又快又狠,显然是想一击毙命。
黄药师早有防备,身子猛地向后一仰,险险避过刀锋。同时,他左手一扬,三枚碧玉簪子带着破空声射向邱莫言胸口。
邱莫言冷哼一声,弯刀回旋,“叮叮叮”三声脆响,将簪子尽数挡开。他脚步一错,刀势陡变,如狂风骤雨般向黄药师攻去。
黄药师不慌不忙,双手在胸前划出诡异的弧线,身形飘忽不定,如同鬼魅。他没拔剑,只用一双肉掌应对,掌风凌厉,竟丝毫不落下风。
梅超风趁机向门口退去,显然不想卷入这场争斗。可她刚走到门口,邱莫言忽然一刀逼退黄药师,反手掷出三枚透骨钉,直取梅超风后心!
“卑鄙!”梅超风怒喝,回身双爪齐出,将透骨钉拍飞。但这么一耽搁,邱莫言已经追了上来,弯刀再次挥出,刀风呼啸,封死了她所有退路。
眼看梅超风就要香消玉殒,角落里忽然传来“嗤”的一声轻响。一枚铜钱破空而至,精准地撞在弯刀上。邱莫言只觉手腕一麻,刀势顿时一滞。
他猛地看向角落,只见张国荣放下酒杯,慢悠悠地说:“打架归打架,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
邱莫言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你是什么人?”
张国荣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个过客。”
“过客?”邱莫言狞笑,“那就给我留下吧!”
弯刀再次扬起,这一次,刀风更盛,竟带着股淡淡的腥味。张国荣眉头微皱,终于伸手解开了包袱上的布带。
黑布落下,露出一柄通体莹白的长剑。剑身如秋水,在昏暗的光线下流淌着温润的光泽,剑柄上刻着一朵小小的桃花。
“落英剑?”黄药师失声叫道,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你是……”
张国荣没理会他,手腕轻抖,长剑嗡鸣一声,化作一道流光,迎向邱莫言的弯刀。
“叮”的一声脆响,火星四溅。邱莫言只觉一股柔和却坚韧的力道从刀身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连退三步才稳住身形。他又惊又怒:“你到底是谁?”
张国荣剑尖斜指地面,淡淡道:“一个想喝杯安稳酒的人。”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纵马声,紧接着,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响起:“东邪西毒,南帝北丐,如今倒是聚得齐了。”
众人抬头,只见门口站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手里拄着根铁杖,杖头镶嵌着一块墨绿色的翡翠。
“洪七公?”黄药师皱眉,“你怎么也来了?”
洪七公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黄牙:“听说这里有热闹看,老叫花子岂能不来?”他目光扫过张国荣,眼睛一亮,“小子,你的落英剑练得不错啊,比你师父当年可强多了。”
张国荣身子一僵,握着剑柄的手微微颤抖。师父……那个在桃花岛上教他练剑,待他如亲子的老人,如今已是黄土一堆。而这一切,都拜眼前这几人所赐。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冷冷道:“我与各位素不相识,还请各位自便,不要打扰我喝酒。”
洪七公刚要说话,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似乎有大队人马正在靠近。黄药师脸色一变,沉声道:“是官兵!”
梅超风咬牙道:“定是欧阳锋搞的鬼!他想借官兵的手除掉我们!”
邱莫言面无表情,握紧了腰间的弯刀。
张国荣看了看窗外越来越近的火把,又看了看眼前这几个剑拔弩张的人,忽然觉得有些可笑。东邪西毒,南帝北丐,这些曾经让他仰望的名字,如今却要和他一起,被官兵围堵在这荒凉的驿站里。
他缓缓举起长剑,剑尖指向门口,轻声道:“看来,这杯安稳酒,是喝不成了。”
残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夜色如墨,将这座小小的驿站吞噬。远处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夹杂着官兵的呼喝声,一场血战,在所难免。而谁也不知道,这场看似偶然的相遇,将会掀起怎样的江湖风波。桃花影落,孤鹜声残,一段关于爱恨情仇、恩怨纠葛的传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