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色的鳞甲覆上来的时候,我只感觉一阵清凉。
如一汪泉水,抚平了灼痕的灼热刺痛。
柳珺焰的手一直按在鳞甲上,源源不断地往里渡着真气,他的脸色也越来越白。
后面,正堂那边,隐隐地有阴风吼吼声传来。
功德损耗太多,正堂那边的脏东西又有些按捺不住了,柳珺焰得回去。
柳珺焰松开手,那片鳞甲就像是镶嵌一般地长在了我的左臂上。
“小九,我得走了。”柳珺焰抬手摸了摸我的脸颊,眼睛里满是担忧,“这次闭关时间可能会久一些,你万事要小心,不要硬扛,有事让青缨去找枭爷。”
黎青缨在一边不停点头:“七爷,你放心闭关,好好休养,我会照顾好小九的。”
“小九,”柳珺焰最后严肃地交代,“无论别人怎么说,你都要记得,望亭山,不要碰!”
我用力点头,红着眼眶保证:“我知道的,我听你的话,一切等你出关再说。”
柳珺焰这才放心,撑起身体离开了。
倒座房里一片狼藉,我和黎青缨默默地收拾着,心情由一开始战胜白老太和邪僧的激动,到如今的落寞。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诸多变数,柳珺焰可能没猜到变数出在白老太身上,但他也做足了准备。
他从最初邪僧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借用六角宫灯与自身的功德,助我破局了。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一切的胜利,都应属于他。
可他也伤得最重。
我和黎青缨反倒几乎没怎么受伤。
并且得了一只玄猫。
等收拾完,天也大亮了,黎青缨去做早饭,我站在西侧廊下,抬头看着六角宫灯。
那只玄猫在功德之光的沐浴中,迟早能养好背上的伤。
九块猫骨全都归位,它终将恢复原本渡厄猫檀的真身。
到那时,它真的会甘愿留在我身边,做我的灵宠吗?
我无奈笑了笑,怕是很难吧?
吃过早饭,我们各自洗漱上床。
太累了。
今天当铺不开门,我和黎青缨都要好好地睡一觉。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期间噩梦连连,醒来后,却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会儿已经过了午饭点,大概是下午三点钟这样。
我靠在床头,看着窗户那边,透过窗帘招进来的微弱阳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左臂上的那片鳞甲,就感觉柳珺焰一直陪在我身边似的。
随即我又看到了那枚水波纹。
没想到这小玩意儿竟也这么厉害,那一声龙吟威慑力、穿透力都太强了。
只是它似乎并不能凭空发挥出那么大的作用,需要水。
如果没有柳珺焰同时引来海浪水汽,它也无法顺利化形。
但……如果有一天它重归水中呢?
不,它原来就来自于凌海!
那儿,才是它真正的归宿。
它是柳母的东西,又怎会是泛泛之辈?
之前是我小看它了。
今天五福镇格外的安静。
原本今天应该是白老太出殡的日子,可是这么大一场变故,现在白家如何收场,我不知道,也没有刻意去打听。
但白老太的尸身,在她的魂魄被勾走之后,就开始迅速腐败。
黎青缨怕她烂在南书房里,第一时间将她收拾出去埋了。
我一直在等白京墨上门来跟我要他祖母的尸体,但没有。
白京墨就像是突然人间蒸发了一般,接下来一段时间,就连整个白家医馆都很低调。
我不知道是白老太的死对白家医馆打击太大,还是他们又在酝酿着别的什么事情?
敌不动,我们便也不动。
我和黎青缨着实过了几天安生日子,精气神也恢复了不少。
一时间,我们仿佛又回到了初见的时候,各司其职,没事一起练练功,偶尔出去吃一顿好的。
直到五福镇出了一档子惨绝人寰的剥皮案。
出事的是一个叫陈桃的女孩子,刚满十六岁。
她家境不错,成绩也好,在县城念高一。
农历十月底,学校放大假,有两天半的假期。
陈桃家在五福镇南边开了一个小厂子,平时很忙,没人去接她,放假都是自己坐车回来。
我念书的时候也是这样。
可那天学校中午就放假了,陈桃坐上回程的大巴时,还跟她妈妈通过电话。
直到她父母忙完厂子里的事情,傍晚给她打电话,问她到家没有的时候,人,联系不上了。
她父母立刻着急起来,先是夫妻俩自己到处找,一直找到了半夜,还是没有半点消息。
后来知情人便帮着一起找。
可是整整一夜,陈桃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陈桃父母报了警,却还是没有任何线索。
直到三天后,珠盘江正对着当铺的转口处,漂起了一具血淋淋的女尸。
女尸身上的整张皮都被剥掉了,辨不清本来面目,从身量上来看,倒是很像陈桃。
警方立刻组织人员下钩子去捞尸。
可明明没有暗流,钩子碰到女尸时,女尸忽然在水里立了起来,吓得所有人惊呼出声。
水中立尸可不是好兆头。
接连下去几个人,用了很多办法,就是无法将她捞上来。
天渐渐黑了,有懂行的人提议找专门的捞尸工过来帮忙,否则这女尸立在水中时间长了,恐怕生变。
一听到消息,我和黎青缨也一起去看了。
看到那血淋淋的立尸时,我第一反应就是吐。
太残忍了!
可等平静下来之后,我就发现不对。
陈桃失踪已经三四天了,如果她被剥皮后扔进了珠盘江,早就应该被泡浮囊了。
更何况她没了皮,浑身血淋淋的,极其容易招来鱼虾啃食。
可她既没有浮囊,也没有被鱼虾啃咬,这是为什么?
金无涯说过,珠盘江由西往东而来,在正对着当铺的这个口岸处猛地转向北边,整个珠盘江里的阴煞之物全都集中在这个口岸处。
所以女尸最终会在这儿浮起来,不稀奇。
奇怪的是她的状态。
更重要的是,她是被剥皮而死的。
我吐完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急急地往当铺奔回去,穿过倒座房直往正屋。
剥皮案,在五福镇并不是个例。
一百年前,以这样的惨状死在赵子寻手里的人不在少数。
梅林霜就是其中一个。
陈桃会不会也是死在赵子寻手里?
那我供奉在正屋供桌上的那把凌迟刀,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