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路奔回当铺,直接去了正屋。
当看到那把凌迟刀还好端端地放在供桌上时,我狂跳不安的心瞬间平静了下来。
还好还好,凌迟刀没丢。
我就说嘛,当铺这正院正堂不应该有人敢闯进来的。
我关上正屋的门,回到倒座房时,黎青缨也回来了。
她关心道:“小九,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我说道,“虚惊一场。”
黎青缨又说道:“是不是累了?你脸色有些不好,要不睡一会儿吧,捞尸工要来了,我得去盯着。”
我点点头:“嗯,青缨姐你帮忙盯着细节,待会儿回来跟我说,我想点事情。”
黎青缨应下,又出门去了。
我倒了杯茶,捧着茶杯在柜台后面坐着。
既然凌迟刀没丢,那就说明这事儿不一定就是赵子寻做的。
16岁花季少女,一直在读书,干净纯洁……这让我猛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人皮鼓。
人皮鼓的由来,说的就是女孩从小被挑中、毒哑,然后几乎隔绝外界一切污秽之事供养着,到16岁时,将她后背上的那一块皮整个生剥下来,蒙在鼓架上,制成了人皮鼓。
邪僧操控玄猫攻击我们,用的就是人皮鼓。
人皮鼓被凤梧的火焰射中之后,炸掉了,只剩下一个鼓架。
退一万步讲,就算邪僧有心想要重新剥一块少女后背上的皮下来,重新制作人皮鼓,也得他有这个本事。
他一只手被炸毁了,一条腿残了,整个人外伤内伤叠加,现在未必还活着。
他要亲自剥皮制人皮鼓,眼下是很不现实的。
那么,整个五福镇上,除了赵子寻和邪僧,还有谁有这个动机以及手段的?
想到这一点的瞬间,我的手猛地一抖,茶水洒出来,落在了我手背上,顿时红了一片。
我想到了一个人——白京墨!
白京墨首先是白家继承人,他的医术自不必说。
更可怕的是,他还在外求学多年,早已经是疑难杂症方面的圣手了!
他的那一双手,不仅会施针,还会握手术刀啊!
可如果真的是他,他又为何要这样做呢?
动机是什么?
我放下茶杯,整个人朝椅背上靠去,右手不自觉地摸向左臂上的鳞甲,微凉的触感让我保持冷静,就像是柳珺焰就陪在我身边,陪着我一起解决这些事情一般。
白京墨、少女人皮、五福镇、珠盘江……
想到珠盘江的瞬间,我的思维一下子被打开了。
珠盘江里的那八口红棺,以及那一夜,白老太想把我封进红棺里,沉入珠盘江的事情,历历在目。
而梅林霜的人皮,就被钉在了镇长家阁楼上的那口红棺里!
所以……
“小九,失败了。”黎青缨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说道,“来了三个捞尸工,全都失败了,陈桃还立在水里,像是一根钉子钉在那儿似的,根本挪动不了半分。”
我问道:“然后呢?”
“捞尸工说这尸体太邪门了,恐怕大凶,只要了一半定金就都离开了。”黎青缨说道,“现在天黑了,大家都很害怕,江边没人了。”
我点点头,若有所思。
黎青缨凑近过来,征询我的意见:“要不这样,小九,我水性好,要不……我下去看看?”
“不行!”我说道,“暂时不要冒险,我害怕这是个坑,珠盘江底下怪东西太多了,咱们轻易不能下水。”
“好吧。”黎青缨想了想,说道,“那我去做晚饭,今夜怕是不安宁,咱早点关门睡觉。”
我应了声好,又坐了回去,继续刚才的思绪。
吃过晚饭,我做了决定:“青缨姐,我想去拜访一下陈桃父母,问些事情。”
黎青缨不解:“就现在吗?”
“嗯。”我说道,“这事儿宜早不宜迟。”
黎青缨便锁门,跟我一起出门。
却没想到陈桃的父母就在珠盘江边。
黑夜里,江边一辆面包车停在那儿,车头灯照亮了一小片区域。
整个江边静悄悄的,隐约能听到陈母嘶哑的哭声。
我和黎青缨慢慢靠近过去,竟看到陈桃父母的面前摆着一个双层蛋糕,樱桃小丸子元素,上面插着粉色蜡烛,是数字16。
蛋糕上写着:宝贝女儿生日快乐!
蛋糕旁边还放着一些礼物,好看的小裙子、薄款呢子外套、樱桃小丸子玩偶……
这些礼物,不像是天黑之后匆匆去买的。
陈母在哭,陈父曲腿坐在一边,他手里拿着一只矿灯,矿灯光打在水面上,直直地照在陈桃血淋淋的尸身上。
灯光下的陈桃尸体更加狰狞恐怖,所有人都会害怕她,却唯独只有她的父母不怕。
无论女儿变成什么样子,她都是她们最心爱的女儿啊。
我们走过去,安慰陈母。
陈母几天都是以泪洗面,精神很不好。
她抬眼看向我们,可能是我只比陈桃大两岁吧,陈母的目光停留在了我的身上。
我张嘴刚想说点什么,陈母忽然扑上来,一把抱住了我。
“桃桃,是你吗?”陈母抱着我,一边摸着我的头发,一边哭着说着,“是你回来看妈妈了对不对?”
黎青缨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想来拉开陈母,我冲她摆摆手,示意她先不要轻举妄动。
“都是妈妈不好,妈妈不该一门心思栽在厂子里,妈妈应该去县城陪读的。”
陈母的眼泪决了堤,她把我错认成陈桃,絮絮叨叨地忏悔着:“钱是挣不完的,但我的宝贝女儿只有一个啊,我怎么会这么糊涂,放着女儿一个人在学校住校不去陪读!”
“如果妈妈去陪读了,你就不会走丢了对不对?”
“妈妈如果去陪读了,你16岁生日那天,就能吃上甜甜的蛋糕,穿上你最心爱的衣服,抱着你最爱的小玩偶睡觉,而不是延迟到月末你放大假,延迟到一切都来不及了。”
“桃桃,你一定很疼很疼对不对?”
“水底下很冷很冷是不是?”
陈母更加用力地抱紧我,敞开外套包裹住我的身体,她的泪水不停地打在我的脸上:“妈妈抱紧我的桃桃,这样桃桃就不会冷了。”
可是无论她怎么抱,怎么裹,都还是感觉不够。
最后她竟就那样抱着我朝江边移动过去:“桃桃不怕,妈妈来陪你好不好?有妈妈陪着你,你就再也不会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