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阎的瞳孔在星屑流动的光芒里微微收缩。
他能感觉到脚下的星屑正透过道靴的缝隙钻进袜子,带着某种类似电流的刺痛——这是灵异罗盘贴在掌心时才会有的反馈。
他低头扫了眼罗盘指针,青铜表面的刻度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东指北针突然转向西北,又猛地弹回原位,金属外壳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
“时间流速不一致。”他脱口而出,声音被空间里若有若无的嗡鸣扯得支离破碎。
灵异罗盘是他用穿越前的万用表改制的,此刻表盘上的数字跳得飞快,从0.3倍速跳到2.7倍速,最后在1.2倍的位置卡住,“这里的时间线像被揉皱的纸团,不同区域流速差能达到十倍。”
沈青的指尖在身侧微微发颤。
她望着不远处那个重复播放的影像——穿白袍的女子立在雷暴里,指尖缠绕的电弧精准地没入一台齿轮咬合的巨大仪器,每道电流都在金属表面刻下新的纹路。
“是因果引擎。”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让林阎的后颈泛起凉意,“三年前我在幽泉谷的禁术典籍里见过这幅画,当时祭司说那是上古邪神的玩具……”
话音未落,空气里突然泛起腐木般的腥气。
林阎的生死簿残页在袖中发烫,他几乎是本能地拽着沈青往旁一扑——幽泉祭司就这么从虚空中踏了出来,玄色法袍上绣着的幽泉图腾正渗出墨绿色的光,像是活物在皮肤下游走。
“以为能靠残魂的记忆改写天命?”祭司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摩擦,他抬手时,周围的浮岛突然炸裂,无数半透明的人影从碎片里涌出来。
林阎看见自己刚当巡夜人时举紫外线灯的模样,看见沈青小时候夹糖纸的羊角辫,甚至看见赤焰道人年轻时在山巅煮茶的侧影——这些记忆碎片化作傀儡,张开双臂朝他们涌来。
“妖道找死!”赤焰道人的暴喝震得星屑乱溅。
他腰间的桃木剑“嗡”地出鞘,剑尖凝起一簇跳动的赤金色火焰,正是传说中能焚尽阴邪的三昧真火。
火焰扫过之处,记忆傀儡的身体像被泼了浓酸,嘶嘶作响着融化,可新的傀儡又从浮岛裂缝里钻出来,前赴后继。
林阎注意到道人鬓角渗出了汗珠——这些傀儡不是普通阴物,而是用他们自己的记忆具现的,每摧毁一个,都像在割他们的精神。
“去主线区域!”林阎扯着沈青的手腕往中心浮岛跑。
生死簿残页在他掌心灼烧,页面上的血字“密钥”正在渗出金光,像在指引方向。
越靠近中心,浮岛的光雾越浓,那个白袍女子的影像也越清晰——她的脸慢慢和黑山老母重叠,眼角的泪痣、眉峰的弧度,连嘴角那道若有若无的笑纹都分毫不差。
“因果不可逆,除非……有新的秩序。”年轻的黑山老母在雷暴里喃喃,她的声音混着电流的噼啪,钻进林阎的耳朵里。
他看见她指尖的电弧突然凝结成一枚符文,金色的,和生死簿残页上的血字同源。
“是这个!”林阎的呼吸突然急促。
他刚要抬手去抓那枚符文,后颈却泛起刺骨的寒意——幽泉祭司不知何时绕过了赤焰道人的火墙,玄色法袍带起的风几乎要掀翻他的道冠。
“敢动因果?”祭司的指尖凝聚着幽绿色的光团,那是能腐蚀神魂的“幽泉毒”,“我要把你做成新的傀儡,让你亲眼看着自己的记忆被碾碎——”
一道银光突然从斜刺里刺来。
沈青不知何时抽出了袖中的短刃,刃身刻着的因果纹在星屑里流转。
“你搞错了。”她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却清晰得像冰锥落地,“我不是背叛你,是不想再当你手里的刀。”短刃精准地刺入祭司手臂的麻筋,幽泉毒的光团“啪”地溃散,祭司的瞳孔骤然收缩,半边身子瞬间失去知觉。
“小崽子……”祭司的脸因为痛楚扭曲,可沈青已经转身扑向林阎,抓住他的手腕往符文方向推,“快!趁他没缓过来!”
林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颅腔里轰鸣。
他望着那枚悬浮的金色符文,突然想起黑山老母说“欢迎归人”时掌心的温度,想起生死簿残页上逐渐补全的字迹,想起穿越前阿婆的皂角香——所有碎片在这一刻连成线。
他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指尖即将触到符文的刹那,生死簿残页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页面上的金光像活了般涌出来,在他掌心凝成一道光束,直指符文。
“抓住它——”沈青的声音被某种更宏大的震动淹没。
林阎看见赤焰道人的桃木剑突然插入地面,星屑以剑身为中心疯狂旋转;看见幽泉祭司捂着手臂爬起来,眼底的恨意几乎要凝成实质;看见年轻的黑山老母抬头朝他笑,唇形分明在说“接住”。
他的指尖终于碰到了符文。
那是一种无法描述的触感,像握住了流动的时间,又像抓住了自己跳动的心脏。
生死簿残页在他掌心发烫,页面上缺失的部分开始泛起金光,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将两半残页往中间拉拢。
而在更远的地方,星屑翻涌的深处,那个沉睡的庞大存在,终于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