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饭店地底沉睡的凶物被青铜铃铛唤醒,利爪撕裂回廊。
斗笠人拦住去路,枯手指向解雨臣袖中紫檀木匣:“并蒂莲开……故人何在?”
张起灵低喝:“它来了!”
巨大兽爪破地而出,腥风卷着碎石扑面。
解雨臣推开霍秀秀,袖中刀光乍现。
混乱中,紫檀木匣被利爪扫飞,匣盖翻开——
一张泛黄的并蒂莲锦帕飘落,染上霍秀秀旗袍的血。
“并蒂莲开……故人何在?”
斗笠人沙哑干涩的声音,如同锈蚀的刀锋刮过解雨臣的耳膜。每一个字都带着地底深处积压千年的寒意,穿透弥漫的烟尘,狠狠砸进他的意识深处。
故人何在?
解雨臣的瞳孔在绝对的黑暗中收缩如针尖,心脏像是被这冰冷的质问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了一瞬。
袖中紧握紫檀木匣的左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深深陷入那坚硬冰冷的棱角,几乎要将那小小的盒子捏碎。
斩苍最后回眸时眼中沉沉的嘱托,二月红旧居里那方破碎的“海天旭日”砚台,还有木匣中那张他无数次摩挲过的、承载着无法言说重量的并蒂莲锦帕……无数碎片在脑中轰然炸开!这斗笠人,他不仅知道斩苍,知道并蒂莲,他甚至知道……斩苍留下的那句话!他到底是谁?是敌?是友?他口中的“故人”,指向的又是谁?
“别分神!”
张起灵冰冷的声音如同淬火的冰锥,瞬间刺破解雨臣脑中翻腾的惊涛骇浪。
那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一丝……极淡的、被强行压抑的忌惮!扣在解雨臣手腕上的那只冰冷手掌,力道再次加重,传递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巨大危机感。
张起灵的身体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弓弦,目光死死锁定的,已不仅仅是前方挡路的斗笠人,更是三人身后那个仍在喷涌着恶臭烟尘、深不见底的巨大破口!
“它来了!”
张起灵的声音刚落,甚至比那声音更快一步——
“吼——!!!”
一声非人的、无法形容的恐怖嘶吼,猛地从他们身后那黑暗的深渊破口中炸开!那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带着撕裂灵魂的暴戾和一种古老到令人骨髓冻结的蛮荒气息,瞬间盖过了远处大堂传来的所有混乱喧嚣!整个回廊的空气被这声波猛烈震荡,残存的壁灯灯罩嗡嗡作响,灰尘如同暴风雪般从头顶簌簌落下!
一股无法形容的、令人窒息的腥风,混杂着浓烈到极致的土腥、墓穴的千年腐朽和一种浓稠的、带着铁锈味的血腥气,如同实质的海啸巨浪,从那破口深处狂涌而出!这腥风带着可怕的冲击力,狠狠撞在解雨臣三人的后背上,推得他们不由自主向前踉跄!
解雨臣在腥风扑面的刹那,强行扭转身躯,眼角余光瞥向身后。借着大堂方向勉强透进来的、如同鬼火般摇曳不定的应急灯光,在那翻滚的烟尘和腥臭气流中,他看到了!
一只巨爪!
一只覆盖着层层叠叠、如同青铜铸就的巨大暗青鳞片的兽爪,猛地从那破口边缘探了出来!五根弯曲如巨大镰刀的利爪,每一根都闪烁着幽冷的、非金属也非骨质的奇异光泽,深深抠进回廊边缘尚未完全塌陷的、扭曲断裂的钢筋水泥之中!那利爪仅仅是探出的部分,就远超成年人的手臂长度,其上布满深刻的划痕和某种暗沉、粘稠的污迹。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这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怪物!青铜铃铛唤醒的,竟是这种来自洪荒的凶物!
“闪开!”
解雨臣的厉喝与张起灵的动作几乎同步!霍秀秀离那破口最近,腥风已将她的旗袍吹得紧贴身体,她脸上血色尽褪,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身体僵直在原地,如同被无形的蛛网粘住的飞蛾,死亡的阴影已当头罩下!
解雨臣没有丝毫犹豫,左手松开紧握的木匣,猛地抓住霍秀秀的肩膀,用尽全力将她狠狠向自己身侧、远离破口的方向推开!
“啊——!”霍秀秀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被巨大的力量甩向回廊内侧冰冷的墙壁。
就在霍秀秀被推开的同一刹那,解雨臣的右手闪电般滑向腰间!一道冷冽如寒潭秋水的刀光骤然撕裂昏暗!他随身携带的短刀已然出鞘,刀身狭长,刃口在微光下流动着森然的寒意,毫不犹豫地朝着那刚刚探出破口、尚未完全伸展的巨爪腕部关节处,狠狠劈斩而下!刀锋破开腥臭的空气,发出尖锐的厉啸!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巨响炸开!火星四溅!
解雨臣只觉一股沛然莫御、如同山崩海啸般的恐怖反震之力,沿着刀身狂猛地倒灌回来!虎口瞬间撕裂,鲜血迸流,整条右臂连同半边身体都被震得彻底麻木!那感觉根本不是劈中了血肉之躯,而是斩在了一座坚不可摧的青铜巨山之上!短刀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刀刃竟崩开了一个细小的缺口!那巨爪的鳞片,其坚硬程度远超想象!
巨爪的动作仅仅被这拼尽全力的一刀阻了极其短暂的一瞬。紧接着,那覆盖着暗青鳞片的恐怖肢体猛地一屈一弹!一股更加强大、更加暴戾的力量轰然爆发!
“砰!”
解雨臣的身体如同被攻城锤正面轰中,整个人完全不受控制地离地倒飞出去!后背狠狠撞在回廊另一侧坚实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喉头一甜,腥热的液体瞬间涌上口腔,眼前金星乱冒,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
紫檀木匣!
在被巨力震飞、身体失控的瞬间,解雨臣心中警兆狂鸣!他左手一直紧握着的、那个比性命还重要的紫檀木匣,在巨大的冲击力和他手臂的麻木下,再也无法掌控,脱手飞出!
小巧精致的木匣在空中翻滚着,划出一道绝望的弧线,不偏不倚,正朝着那巨爪再次扬起、带着撕裂一切威势扫来的方向飞去!
“不——!”解雨臣目眦欲裂,嘶吼声带着血沫。他挣扎着想扑过去,但身体剧痛麻木,根本无法动弹!
一切都在电光石火之间发生。
巨爪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以横扫千军之势,狠狠扫过解雨臣刚刚站立的位置,也扫过了那翻滚在空中的紫檀木匣!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心碎的裂响!
那坚硬名贵的紫檀木匣,在这非人怪物的恐怖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孩童的玩具,瞬间被巨爪的末端指爪狠狠扫中!木屑纷飞,精巧的榫卯结构瞬间崩解,整个匣子如同被巨力揉碎,四分五裂!
匣盖被彻底掀飞!
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颜色泛黄、边缘甚至有些磨损的素色锦帕,从碎裂的木匣中飘飞而出!锦帕在空中被腥风吹得展开一角,上面用极精细的丝线,绣着一对相依相偎、栩栩如生的并蒂莲花!在应急灯惨白的光线下,那莲花仿佛带着一丝微弱的光晕,带着某种古老而哀伤的执念。
混乱!
绝对的混乱!
巨爪的横扫带起狂暴的气流和碎石,如同小型风暴。霍秀秀被解雨臣推开后,后背重重撞在墙上,痛得她几乎窒息。她刚刚扶着墙壁勉强支起身体,剧烈的咳嗽让她弯下腰,一缕鲜血从她嘴角溢出。就在她抬头的瞬间——
那张展开的、绣着并蒂莲的泛黄锦帕,被腥风裹挟着,如同被命运之手牵引,不偏不倚地,朝着她飘落下来!
霍秀秀下意识地伸手去挡,指尖刚刚触及那冰凉丝滑的锦帕——
“嗤啦!”
一声布料撕裂的刺耳声响!
那横扫而过的巨爪带起的恐怖风压边缘,如同无形的锋利刀刃,擦过霍秀秀挡在身前的手臂和腰侧!她身上那件奢华的墨绿色丝绒旗袍,瞬间被撕开几道长长的裂口!
“呃!”霍秀秀发出一声痛苦压抑的闷哼,手臂和腰侧裸露的肌肤上,瞬间浮现出数道深可见骨的血痕!鲜血如同绽放的红梅,瞬间浸透了撕裂的丝绒布料,也溅射到了那张刚刚飘落在她手臂上的、绣着并蒂莲的素色锦帕之上!
刺目的猩红,迅速在淡黄的锦帕上浸染开来,污染了那对洁白无瑕的莲花。
霍秀秀低头看着手臂上染血的锦帕,又看看自己身上狰狞的伤口,剧痛和这诡异莫名的遭遇带来的巨大冲击,让她大脑一片空白,脸上只剩下极致的恐惧和茫然。
“吼——!”
深渊破口处,那令人肝胆俱裂的嘶吼再次咆哮而起,带着被蝼蚁挑衅的滔天怒意!烟尘剧烈翻涌,那只暗青巨爪猛地抬起,带着更加凶戾的气势,似乎要彻底碾碎眼前的一切!整个回廊都在它的威压下呻吟颤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动了!
是张起灵!
他从解雨臣被震飞、木匣破碎、霍秀秀受伤的混乱伊始,就一直如同最冷静的磐石般立在解雨臣侧前方,面对着破口和那恐怖的巨爪。
他的眼神冰冷如万载玄冰,里面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波动,只有一种锁定猎物的、纯粹的专注与杀意。
就在巨爪再次抬起,准备发动毁灭性一击的瞬间,张起灵动了!
快!快得超越了人类视觉的捕捉极限!
没有呐喊,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有一道撕裂昏暗的、凝聚到极致的乌光!那是他背后那把被黑布包裹的长刀!刀不知何时已然出鞘,刀身狭长,通体呈现出一种深沉内敛、仿佛能吞噬光线的乌沉色泽。刀锋划过的轨迹,带着一种斩断因果、分割阴阳的极致凌厉!
刀光一闪,无声无息,却又带着斩灭一切的意志,精准无比地斩向那巨爪抬起时、相对脆弱的腕部内侧鳞片衔接之处!
“噗!”
一声极其沉闷、如同斩开坚韧老革的声音响起。
没有火星,没有金铁交鸣的巨响。那无坚不摧、连解雨臣精钢短刀都崩出口子的暗青鳞甲,在这道乌沉刀光面前,竟如同热刀切入凝固的油脂!
刀锋深深嵌入!
一股粘稠、腥臭、颜色暗沉得如同石油的液体,猛地从巨大的伤口处狂喷而出!这液体带着强烈的腐蚀性,溅落在回廊的地毯和墙壁上,瞬间发出“滋滋”的恐怖声响,腾起刺鼻的白烟!
“嗷——!!!”
一声远比之前更加痛苦、更加暴怒、几乎要掀翻整个新月饭店屋顶的凄厉惨嚎,猛地从地底深渊爆发出来!那声音中蕴含的痛苦和愤怒,让所有人的灵魂都在震颤!
被重创的巨爪如同被烙铁烫到的毒蛇,猛地痉挛着缩回了那深不见底的破口之中!烟尘剧烈翻滚,碎石簌簌落下,只留下那被斩开的巨大伤口处,还在疯狂喷涌着恶臭的腐蚀性血液,以及深渊中传来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混合着痛苦和暴怒的沉重喘息与抓挠声!
张起灵的身影在挥出那石破天惊的一刀后,已如同鬼魅般飘然后退数步,稳稳落在解雨臣身前。他手中的乌沉长刀斜指地面,刀身不沾一丝污血,依旧散发着冰冷沉寂的乌光。
他微微侧头,瞥了一眼挣扎着试图站起的解雨臣,以及蜷缩在墙边、捂着伤口、脸色惨白如纸的霍秀秀,声音冷冽依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走!它只是痛,没死!”
没有半分犹豫,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解雨臣强忍着胸腹间的剧痛和右臂的麻木,猛地从地上弹起,左手顺势一把抄起地上那张染着霍秀秀鲜血和灰尘、已经皱成一团的并蒂莲锦帕,看也不看便塞进内袋。他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再次冲向墙边的霍秀秀。
霍秀秀显然被张起灵那非人的一刀和怪物的惨嚎彻底震慑,加上伤口的剧痛,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只剩下本能的恐惧。
解雨臣抓住她完好的左臂,力道极大,几乎是半拖半架地将她拽了起来。
“不想死就跟紧!”解雨臣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如同钢针扎进她的混沌。
霍秀秀一个激灵,求生的欲望压倒了剧痛和屈辱,她咬着牙,不再试图挣扎,任由解雨臣拖拽着,踉踉跄跄地向前跑去。
张起灵持刀断后,他的目光锐利如鹰,始终锁定着那个仍在喷涌烟尘和恶臭血液的恐怖破口,以及破口对面——那个神秘的斗笠人!
斗笠人!
在巨爪出现、张起灵出刀、解雨臣夺帕、霍秀秀受伤这一连串惊心动魄的变故中,这个神秘人竟一直如同局外人般,静静地站在原地,纹丝未动!宽大的竹编斗笠低低压着,完全遮住了面容,只有青布长衫的下摆,在腥风和混乱的气流中微微拂动。
他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冷漠地注视着这场血腥的闹剧。又或者,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挡在通往大堂方向的唯一去路上,如同一道沉默的闸门。
解雨臣拖着霍秀秀,脚步没有丝毫停顿,朝着斗笠人把守的回廊出口方向冲去!他的右手紧握着那柄崩了口的短刀,刀尖微微下垂,看似随意,全身肌肉却已绷紧到极限,眼神锐利如刀锋,死死锁定斗笠人。没有言语,只有最直接的行动——冲过去!无论对方是谁,无论对方想做什么,此刻,离开这条死亡回廊是唯一的选择!
霍秀秀被解雨臣拽着,脚步踉跄,伤口撕裂的剧痛让她冷汗涔涔,几乎虚脱。她看着越来越近的斗笠人,那诡异的静谧感让她刚刚因张起灵一刀而稍缓的恐惧再次攫住了心脏,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三步!
两步!
解雨臣与斗笠人的距离瞬间拉近!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下一秒就要断裂!
就在解雨臣即将与斗笠人擦身而过的瞬间,异变再生!
斗笠人一直垂在身侧的、那只枯瘦苍白如同墓中古尸的右手,毫无征兆地抬了起来!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他并非攻击,而是五指微张,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和不容抗拒的威压,径直抓向解雨臣刚刚塞入并蒂莲锦帕的胸前内袋!
目标明确——染血的锦帕!
这无声的抢夺,带着一种志在必得的凌厉!
解雨臣眼中寒芒爆射!他早有防备!在斗笠人抬手的同一刹那,他架着霍秀秀的左手猛地将她向侧面一推,同时身体如同陀螺般向另一侧疾旋!右手中的短刀不再下垂,而是化作一道毒蛇吐信般的冷电,由下至上,刁钻狠辣地反撩向斗笠人探来的手腕!
攻其必救!以攻代守!
“哼。”
一声极轻、带着一丝意外和冰冷嘲弄的哼声,从斗笠下传出。斗笠人抓向解雨臣内袋的手,在短刀撩至的瞬间,五指诡异至极地一收、一弹!
“叮!”
一声清脆到极致、如同玉磬轻击的微响!
解雨臣只觉一股极其阴柔、却又沛然难御的诡异力道,如同无形的锥子,狠狠撞在自己短刀的刀脊之上!那力道并不刚猛,却带着一种穿透性的震荡,瞬间瓦解了他刀势中凝聚的力量,整条右臂如同被无数细针攒刺,酸麻感直冲肩胛!崩口的短刀险些再次脱手!
好诡异的劲力!解雨臣心头剧震,这绝非寻常路数!
一触即焚!解雨臣被那阴柔的劲力震得后退半步,气血翻涌。斗笠人枯瘦的手也闪电般收回青布袖中。两人的交手只在电光石火之间,快到旁边的霍秀秀只觉眼前一花,一股冷风扫过,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然而,就在解雨臣被震退、斗笠人收手的间隙,一直如同雕塑般断后、警戒着深渊破口的张起灵,动了!
他动的不是刀,而是人!
张起灵的身影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一步踏出,竟已无声无息地横插在了解雨臣与斗笠人之间!
他手中的乌沉长刀依旧斜指地面,刀尖微微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角度,恰好封死了斗笠人任何可能再次出手的路线。
他没有看斗笠人,冰冷的目光依旧锁定着烟尘翻滚的破口方向,仿佛刚才那瞬间的交锋从未发生,又仿佛斗笠人的存在,在他眼中与那深渊凶物并无本质区别,都只是需要警惕的障碍。
一种无形的、如同万丈冰原般的绝对压迫感,以张起灵为中心,骤然弥漫开来!这压迫感冰冷、死寂、带着一种漠视生死的绝对力量,瞬间将斗笠人笼罩其中!
斗笠人的身形,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凝滞。那宽大的斗笠微微向上抬起了几乎无法察觉的一丝角度,似乎“看”了张起灵一眼。那青布长衫的下摆,在张起灵那无声却磅礴的压迫力下,拂动的幅度似乎也小了些。
通道,被张起灵这突兀的一步,强行打开了!
解雨臣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来不及平息翻涌的气血,左手再次抓住被推开的霍秀秀,低喝一声:“走!” 他不再试图与斗笠人纠缠,拖着霍秀秀,从张起灵身侧留下的空隙中,如同离弦之箭般猛地冲出,直扑前方通往大堂方向的回廊拐角!
霍秀秀被拽得几乎脚不沾地,伤口在剧烈的跑动中传来钻心的疼痛,她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再发出一点声音,眼中只剩下对身后那未知恐怖的恐惧和对前方光明的渴望。
张起灵依旧保持着横亘的姿态,如同沉默的界碑。直到解雨臣和霍秀秀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才极其缓慢地从深渊破口的方向,转向了依旧伫立在原地的斗笠人。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只有冰冷的对峙。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
斗笠人宽大的斗笠微微转动,似乎也“看”了一眼解雨臣消失的方向,又“看”向那仍在喷涌腥臭血液的破口深渊。深渊中,那沉重、痛苦而暴怒的喘息和抓挠声越来越响,带着一种不死不休的疯狂,显然那被重创的凶物并未离去,反而在积蓄着更加可怕的怒火!
片刻的死寂。
终于,斗笠人动了。他没有再试图阻拦,也没有去看张起灵。那只枯瘦的右手从青布袖中再次探出,却不是攻击,而是缓缓抬起,指向那烟尘弥漫、如同地狱入口的巨大破口。
斗笠下,那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枯骨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却带着一种近乎咏叹的诡异腔调,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穿透了深渊中凶物的咆哮:
“莲台已倾……血染菩提……”
话音未落,斗笠人的身影如同被风吹散的青烟,毫无征兆地向后飘退,瞬间融入回廊深处更加浓重的阴影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张起灵冰冷的视线扫过斗笠人消失的阴影,又落回那如同巨兽之口的破口深渊。深渊中凶物的咆哮陡然拔高,带着被彻底激怒的疯狂!巨大的震动再次传来,整个回廊摇摇欲坠!
张起灵面无表情,手中的乌沉长刀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嗡鸣。他没有追击斗笠人,身形一晃,也如同鬼魅般退入了通往大堂的拐角黑暗之中,只留下身后那条被腥血浸透、被烟尘笼罩、如同被巨兽撕裂过的死亡通道,以及深渊中那越来越近、择人而噬的恐怖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