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葵领命而去,书房里恢复了宁静。辛久薇起身走到窗边,院中阳光正好,辛云舟正带着两个小表弟在树下扎马步,一本正经地纠正着他们的姿势。看着哥哥如今沉稳可靠的模样,辛久薇心中满是慰藉。前世的纨绔子弟,如今已是辛家可以倚靠的顶梁柱。
傍晚,辛久薇陪着外祖母在暖阁里说话。老人家一边翻着新到的绣样册子,一边感慨:“薇儿啊,你如今把这摊子家业打理得有声有色,比你娘当年还要能干几分。祖母看着,真是打心眼里高兴。”
“是祖母和娘亲教导得好。”辛久薇依偎在外祖母身边,替她揉着肩膀。温暖的亲情像潺潺溪流,无声地滋养着她的心田。
“珣哥儿走了有小半个月了吧?”外祖母忽然问道,轻轻拍了拍辛久薇的手背,“可来信了?”
辛久薇点点头,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前日刚收到一封,说京中事务已处理大半,一切安好。”
“那就好。”外祖母眼中满是慈爱和了然,“这孩子是个有心的,祖母看得出来。等他回来,你们的事也该定下了。”老人家顿了顿,压低声音,“你爹昨儿还跟我念叨,说趁着珣哥儿在京,得让他探探陛下的口风,早点把赐婚的旨意请下来才稳妥。”
辛久薇心头一暖,又有些羞涩:“祖母…”
“害什么臊,”外祖母嗔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祖母就盼着早点喝上你的喜酒,最好啊,再抱上个重外孙…”这话说得辛久薇耳根都烧了起来,祖孙俩笑作一团。
夜色渐深,辛久薇刚准备歇下,却听见院中传来辛云舟刻意压低的说话声和辛葵温柔的回应。她好奇地走到窗边,悄悄掀起一角帘子。
月光下,辛云舟正笨拙地拿着一个绷子,似乎在学着刺绣。辛葵站在一旁,掩着嘴轻笑,偶尔伸手指点一下。辛云舟那握惯了剑的手拿着绣花针,显得格外别扭,但他神情却异常认真。
“嘶…”辛云舟忽然倒吸一口冷气,显然是被针扎了手。
辛葵连忙上前,自然地拉过他的手查看,语气带着心疼又好笑:“公子!您这是何苦呢?这些活计自有奴婢们做…”
“我…我就想试试。”辛云舟的声音带着点窘迫,“看你绣得那么好看,我也想…也想给你绣点什么…”后面的话低得几乎听不见。
辛葵愣住了,月光清晰地映照出她眼中瞬间涌上的水光和难以置信的感动。她看着辛云舟微红的脸颊和笨拙却真诚的样子,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
“公子…”她的声音哽咽。
辛云舟顿时慌了手脚:“别哭啊!我…我是不是太笨了?我这就扔了它!”说着就要去抢那个绷子。
辛葵却紧紧护住,破涕为笑:“不!这是公子第一次为我学的…我要留着,好好收着。”她拿出自己的帕子,轻轻擦去辛云舟指尖那微不足道的小血珠,动作温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
辛云舟呆呆地看着她,月光下辛葵含泪带笑的容颜格外动人。他仿佛着了魔般,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拂去她脸颊上的泪痕。辛葵身体微僵,却没有躲闪,只是脸颊飞起两朵红云,羞涩地垂下眼帘。
那一刻,院中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月光如水,和两颗年轻的心跳如鼓。辛久薇在窗内看着,嘴角扬起欣慰的弧度,悄悄放下了帘子。哥哥这块木头,终于开花了。
然而,平静的日子没过几天,汝阳王府的报复,以一种更为阴险的方式到来了。
这日午后,辛久薇正在绣坊查看新招绣娘的活计,辛云舟突然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面带忧色的管事。
“妹妹!出事了!”辛云舟将一张告示重重拍在桌上。
辛久薇拿起一看,眉头紧锁。告示是颍州府衙新贴出的,大意是说为规范市场,即日起对城内所有绣坊、绸缎庄征收“织造特税”,税额竟高达往年商税的两倍!更令人心寒的是,告示末尾特意点明:“凡与官办织造局有竞业之商户,须主动报备,接受额外核查”。而整个颍州,唯一能与官办织造局沾点边的,就是辛家绣坊!
“这分明是冲着我们来的!”辛云舟气得脸色发青,“我打听过了,就是那个新上任的赵通判,听说他老婆的娘家跟汝阳王府沾亲带故!肯定是薛应雪那女人使的绊子!”
管事们七嘴八舌:
“小姐,这税太重了!咱们绣品本就利薄,这样下去,别说赚钱,怕是要赔本啊!”
“是啊,还有那‘竞业核查’,摆明了是要找茬,拖也能拖死我们!”
“官府这手太狠了,断了我们的活路啊!”
辛久薇听着众人的议论,面色沉静如水,眼神却锐利如冰。她轻轻抚摸着腕上的玉镯,仿佛从中汲取着力量。前世祁淮予的倾轧,今世薛应雪的刁难,这些手段她早已领教过。
“慌什么。”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力量,让嘈杂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她拿起那张告示,仔细又看了一遍,嘴角竟缓缓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想用官威压人?好得很。”她抬眸,目光扫过众人,“辛葵,你立刻去书房,将我书架上那个描金匣子里,最上面那卷明黄绢帛取来。”
辛葵一愣,随即想到什么,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是!小姐!”她转身飞快地跑开。
“哥哥,”辛久薇转向辛云舟,“麻烦你跑一趟府衙,就说辛家绣坊有新绣品欲呈献知府大人鉴赏,请赵通判也一同过目。”她顿了顿,补充道,“记住,姿态要恭敬,语气要谦卑,只说是‘鉴赏’,其他一概不提。”
辛云舟虽然不明所以,但对妹妹的决策向来信服:“好!我这就去!”
不到一个时辰,颍州知府王大人和新上任的赵通判,带着几分疑惑和官威,来到了辛家绣坊。赵通判年约四十,面皮白净,眼神却带着几分刻薄和倨傲,显然没把这个“商贾之家”放在眼里。
“辛小姐,不知有何珍品要呈献本官与王大人鉴赏啊?”赵通判慢悠悠地开口,语气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