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脑袋疼得好像快要裂开。
他多么希望这是一场梦,梦醒来蛮蛮仍旧在身边,哪怕蛮蛮不爱他,抗拒他……
“何事?”他像是泄了力气,声音放轻。
锦衣卫拱手道:“皇上,坤宁宫走水一事查出来了。种种迹象表明,火是皇后娘娘自己放的……皇后娘娘恐怕是自焚的。”
砰——
酒坛还是被砸了出去。
他像是被拔了逆鳞,眼中翻涌着阴寒的杀气,一字一顿,“你在找死!”
“微臣所言句句属实。”豆大的汗珠从锦衣卫的鬓角滑落,“微臣向皇后娘娘的心腹宫女、交好的嫔妃、太子、公主打听了皇后娘娘这几日的行径,皆像是在道别。”
裴墨染的眼中划过一丝精光,他有种醍醐灌顶之感,他扶着棺椁站起了身。
自戕?
锦衣卫的话像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裴墨染陡然想起,这些日子蛮蛮对他的态度突然变好,不胜其烦地交代他要保暖,照顾好孩子,善待谏官……
的确像是别离时才会说出的话。
甚至她还让画师画了他们一家四口的画像。
这的确像在安排身后事。
“呵呵呵……”裴墨染冷不丁笑了,眼神却像坠入冰窟一般凛冽,让人不寒而栗。
锦衣卫吓得脸都白了,就像是见了鬼。
乾清宫外的太监宫女觉得瘆人,扑通跪了一地。
王显更是深感毛骨悚然,皇上不会难以接受皇后娘娘薨逝,把自己逼疯了吧?
“把赵婉宁带过来!”裴墨染命令。
“是!”锦衣卫的眸子轻颤。
……
五年后。
素有塞外江南之称的渔郡百姓富庶,政通人和。
此地虽然位于边境,人烟稀少,但五年前在新上任的布政使的治理下改头换面。
如今,渔郡人丁兴旺,街市繁华,与外邦通商。
夜晚,街市灯火通明,万千灯火汇聚,宛若星汉。
一家华丽的马车穿过城楼,经过热闹的街市,在一处华贵的府邸停下。
车帘被掀开,一个艳绝惊人的女子捧着一本日札,踩着脚凳缓缓下车。
她穿着碧色撒花襦裙,梳着垂髻,一张鹅蛋脸白里透红,精致的五官清纯中略显娇媚,身段丰腴,凹凸玲珑,气质高贵清冷,不容轻慢。
尽管在漆黑的夜里,也让人忍不住驻目。
云清婳才下马车,一个身着丝绸青衫,宽肩窄腰的男人便迎上前。
“蛮蛮,这次的碧瑶村之行可还顺利?”谢泽修递给她一包桃酥,糕点的甜香气在空中弥散开,十分好闻。
云清婳接过桃酥,还是热的。
她的肚子早就咕咕作响,拿起桃酥咬了一口,“我按照姐姐的札记,去她当年行医的村子游历多日,在海上行船的时候,我碰见海市蜃楼了!千里外的街景就飘在海上,可惜你们看不到。”
这五年,她游历了名山大川,看潮汐看日出,品尝美食美酒,快哉恣意!
姐姐希望她幸福、快乐。
她做到了!
这便是她要的生活!
“这次回来歇上几日吧,一年到头都看不到你的人,我生怕路上出事。”谢泽修极有分寸,与她并肩而行,始终隔着一人的距离。
五年前,谢泽修得知坤宁宫的噩耗后心灰意冷,自请离京。
裴墨染见谢家治理云城政绩卓越,便封谢泽修为布政使,前去治理渔郡。
好巧不巧,云清婳计划的逃跑路线的终点便是渔郡。
二人在渔郡不期而遇。
“表哥忙于政务,我就算回来,你也没空看我!”云清婳打趣道。
谢泽修嘴角扬起一丝无奈的弧度,他摇摇头,想说的话最终止于唇齿间。
她翻看着手中的日札,边走边道:“姐姐还去过隔壁康宁郡,日札里记载,康宁郡的蜜瓜软糯香甜,我想尝尝。若是我能想出办法把蜜瓜运出康宁郡,又是一笔好生意!”
“主子除了游山玩水,满脑袋都是生意!活该您发财!”巧慧嘴甜地调侃。
巧慧向苏灵音报仇后,便被云清婳安置到了慈济会。
云清婳信得过巧慧,便将她调到身边。
“不如过些日子吧?听郡守说,康宁郡的地动仪这几日在震,我跟其他郡县正在迎接难民。”谢泽修道。
云清婳回头,看向身后的护卫。
正是段南天。
他抱着一把剑,挑眉道:“舵主放心,慈济会的钱财、物资管够!”
云清婳颔首。
假死后,她不敢明目张胆地接手原本的生意,但她也不会傻到放弃生意。
毕竟,钱财是她的底气。
于是她隐姓埋名,在渔郡另起炉灶,把渔郡化为慈济会的分舵。
云清婳向谢泽修谏言开夜市,大力与边塞通商,修建商路,准许外邦通婚。
她收罗西域的美酒、玛瑙、宝石,向西域贩卖丝绸、瓷器。
这座边塞小城便是这样在短短五年内富庶起来的。
“蛮蛮,用膳了吗?我做了汤面跟芙蓉酥。”谢泽修问。
云清婳的眸子闪过光亮,她加快步伐往花厅走,“我去尝尝,看看你的手艺进步没有。”
谢泽修望着云清婳的背影,脸上露出恬淡的笑。
“谢大人,您都老大不小了,这样是不行的!既然心悦云小姐,咱们男人就该主动出击!”段南天实在看不过去,忍不住道。
这五年,谢泽修都快变成望妻石了。
整日不是处理政务,便是在府邸等候云清婳的信笺,等她回家。
他们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蛮蛮聪慧过人,她怎会看不出?她不愿意接受我,我的追求便会变成骚扰,惹人生厌罢了。”谢泽修缓缓垂下眼眸。
段南天挠挠后脑勺,他不太明白,“云小姐的心真是石头做的,是不是没感情?”
巧慧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可笑!主子要钱有钱,要相貌有相貌,着华服吃山珍,为何一定要与人定终身,被束缚在宅院里拉扯孩子?”
“呃……”段南天语塞。
谢泽修颔首,他坚定道:“没错!这世道不公平,规矩都是给女人立的。只要蛮蛮高兴,我怎样都好。”
“您别这么轴啊,不如我找王婆给您说个亲?”段南天担忧道。
谢泽修忍俊不禁,“段大侠,多谢了,可是我不将就。”
……
一夜之间,康宁郡地震。
百姓伤亡惨重。
此事传进了皇宫。
御书房。
裴墨染坐在龙椅上,五年时间,他的样貌依旧俊逸,只是眉宇间的阴鸷更甚,眼风随时冒着戾气。
他束起的发髻中添了几根银丝。
“父皇。”承基双手呈上今日批改的奏折。
自他八岁起,裴墨染便锻炼承基阅览奏折。
如今承基跟辞忧已经九岁,二人的眉眼跟云清婳有七分相似。
裴墨染时常会望着他们的脸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