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飞霜跪在地上崩溃大哭。
裴墨染的眸色一黯,他继续环视,搜寻着心心念念之人的身影。
他看似镇定,可颤抖的双臂暴露了他的惊慌无措。
“蛮蛮呢?皇后呢?”他怒吼。
宫人整齐地跪在地上抹眼泪,“陛下节哀!”
“混账!你们说什么胡话?蛮蛮答应朕了,等朕选秀结束就来看她……不,不,朕不选秀了,朕再也不选秀了!”裴墨染语无伦次,他摇摇头,还想再说什么,可喉头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他看向还在燃烧的宫殿,不管不顾的冲了进去。
可还没进门,两个侍卫便抬了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出来。
“陛下节哀。”两个侍卫跪在地上叩首。
“放肆!朕结什么哀?皇后好好的,朕结什么哀?你们才该节哀!”裴墨染的眼神几分忌惮、惊恐地盖着白布的尸体上扫过,目光不敢停留一秒。
他的眼里布满红血丝,狠狠推开侍卫,踉踉跄跄地冲进了火场。
“蛮蛮,我来救你了……”
“蛮蛮,你根本不在里面对不对?”
“呵……你一定不在里面,你这么聪明机警,怎会不知逃命?”
他的脸颊一片潮湿,声音颤抖,六神无主。
王显眼中含着水光,他悲戚、心疼地看着裴墨染。
皇后娘娘不在了,皇上日后该怎么办啊?
魏娴赶到时,宫人跟承基、辞忧正跪在盖着白布的女尸旁哭泣。
她眼皮子一跳,呆愣在原地,嘴半张着。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她指着地上的女尸问:“飞霜,这是谁啊?”
“呜呜呜……”飞霜哭得更惨了。
福松也哀声痛嚎,“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老天不开眼啊……”
“不,不会的……蛮蛮怎会这般潦草地离开?”魏娴推开玉穗,她跌跌撞撞地跑上前,忽的她的双膝一软,膝盖扑通一声狠狠砸在地上。
魏娴饮泣吞声,倒在地上抽噎起来,“蛮蛮,蛮蛮……”
后妃闻风都赶来了,她们绕过影壁,看到地上戴着凤冠的尸体皆愣住了。
许多人都捂住了嘴,随后眼泪涌了出来,“皇后娘娘……?”
“呜呜呜……皇后娘娘……”姜瑶儿最先开了嗓,她扑到尸体前跪着,如丧考妣般嚎啕大哭,“皇后娘娘不在了,日后还有谁护着我啊?我日后在后宫怎么立足啊?”
柳玉也捏着帕子,轻声抽噎起来,“皇后娘娘说我能说会道,见多识广,最适合写话本子解闷,我已经写好半本,今日正想呈给皇后娘娘看的……”
陈如燕用手背揩去眼角的泪痕,她的眸光发狠,“青天白日的,坤宁宫怎会走火?还请陛下、贤妃娘娘明察!”
“呜呜……”魏娴捏着帕子擦了擦眼泪,她哽咽着,极力压下喉间的呜咽,“对,此事应当严查!”
魏娴从地上爬起来,她颤颤巍巍地走进火焰尚未完全熄灭的寝殿,哑声道:“皇上,求您严查坤宁宫走水一案,还皇后娘娘公道!”
“闭嘴!连你也觉得蛮蛮出事了?”裴墨染咆哮。
魏娴吓得一颤,她捏着拳头,斗胆继续说道:“皇上,太子殿下跟公主殿下已经失去娘亲了,您要振作啊!皇后娘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两位殿下啊!”
“……”
裴墨染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他胸腔一怔,涣散的眸渐渐聚了神采。
王显立即搀扶着裴墨染出门,裴墨染看着地上的尸首,始终无法下定决心掀开白布。
“蛮蛮最爱美了,这怎会是蛮蛮……”裴墨染固执地扭过头去,不看地上的女尸。
魏娴也不敢看。
这是一种近乡情怯之感……
就好像不揭开这块布,蛮蛮就还活着。
不揭开这块布,蛮蛮就永远是记忆中那般美好灵动的模样。
太皇太后来了,她看着四面狼藉,悲恸哭泣的众人,她也流下了泪来。
“皇上节哀,清婳是一位极好的皇后,尽快按照规制下葬吧。只是她的丧事在先皇丧期内,不便大操大办。好在清婳平日为人节俭,想必也不愿铺张……”
“够了!”裴墨染眼眸猩红的低吼,“蛮蛮没事!不必皇祖母草操劳!”
太皇太后看着偏执的孙儿,不敢再多言。
自古痴情种多出于富贵人家,更何况是如此天潢贵胄?
她怕将裴墨染刺激坏了。
“哀家带承基、辞忧回慈宁宫了,免得吓到他们。”太皇太后递给桂嬷嬷一个眼神。
桂嬷嬷伸手想要带走承基、辞忧,可承基、辞忧哭着躲到了裴墨染身后。
“我们要在这里!”辞忧抽抽噎噎地哭着。
承基不语,他使劲点头,眼泪像泉眼,汩汩地往下流。
太皇太后无奈地叹了一声,只好先行离开了。
清婳这孩子,心眼太小,怎么就是不肯守着男人、孩子安生过日子?
“别怕,没事的,没事的……”裴墨染将两个孩子拥入怀中,下巴落在他们的肩膀上,不让他们看见他通红的双眼,他努力敛住眼泪。
他是男人,是一国之君,是孩子的父亲,他一定不能在孩子面前流泪!
在裴墨染看不到的角度,承基、辞忧对视,他们虽然在哭泣,可悲伤不达眼底。
“飞霜,坤宁宫为何会走水?究竟是怎么回事?”裴墨染目光尖锐,观察着飞霜的每一个微弱的表情。
飞霜哭得一抽一抽的,“主子画完图纸,交代宫女将图纸送去内务府,便在榻上小憩。奴婢那时正在给主子熬药,药还没熬好,就闻到了一股烟味……”
其他心腹宫女皆说当时被遣走了,并不在坤宁宫。
此事似乎成了悬案。
……
裴墨染命人将女尸放在棺椁里,不准任何人触碰、接近,也没有提及丧礼的事,更不准任何人议论皇后。
棺椁被停放在乾清宫三天三夜。
裴墨染没有上朝,他颓丧地席地而坐,倚靠着棺椁,抱着酒坛一坛一坛地往嘴里灌。
他喝得昏天黑地,醉生梦死。
“蛮蛮……”他想要喝醉,或许喝醉了就能看见蛮蛮。
可不知怎的,越喝头脑越清醒。
他的心就像裂开了道口子,酒水仿佛淋在了伤口上,刺痛感提醒着他,蛮蛮出事了……
“陛下。”锦衣卫拱手觐见。
“滚!朕何时让你进来了?”裴墨染如同暴怒的野兽,他高举起酒坛正欲砸出去。
可动作硬生生在半空中止住了。
蛮蛮交代了,对待宫人态度要温和,不能迁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