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后院火光冲天,将四周院墙映照得如同白昼。狗娃只觉得后背已被冷汗浸透,握刀的手心湿滑得几乎抓不住刀柄。他慌乱地在衣角上蹭了蹭手,布料上顿时洇开一片深色水痕。
\"嗖嗖嗖——\"十几道黑影突然从墙头跃下。其中几人寒光一闪,长刀已然出鞘,直扑二人而来。狗娃瞳孔骤缩,四肢仿佛被无形的绳索捆住,手臂沉重得抬不起来,脚下不自觉地退了半步。
眼看森冷的刀锋就要劈到面门——
\"唰!\"
一道红影如闪电般掠过。为首的盗贼还未看清来人,胸口便挨了重重一脚,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摔在丈余外的石阶上。青瑶手中长刀翻飞,寒光过处,又有三名盗贼惨叫着倒地。
\"狗娃!\"青瑶一声清喝,声如惊雷。
狗娃如梦初醒。眼见两个黑影已冲到跟前,他不知哪来的勇气,突然发出一声嘶吼,举着盾牌不管不顾地冲撞过去。\"砰\"的一声闷响,两个盗贼竟被他撞得人仰马翻。
\"吱呀——\"
后门处突然传来刺耳的开门声,原来是几个盗贼趁着青瑶和另外几个盗贼打斗之际,悄无声息的打开了后门。一队举着火把的盗贼鱼贯而入,瞬间将后院照得亮如白昼。为首的是个三十出头的黝黑汉子,一身黑色劲装,两柄镔铁大锤在火光下泛着乌光。
他眯眼打量着院中景象:红衣女子持刀而立,刃上鲜血正顺着刀尖滴落,在青石板上绽开朵朵红梅。她身旁的少年满脸是血,正踉跄着从两名盗贼身上爬起,眼中满是惊惶。
“有意思。\"黑脸汉子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小娘子这般身手,正合老子胃口!\"他头也不回的对身后喽啰吼道:\"都给我听好了!这小娘们儿老子要活的!\"
“嗷——!\"众盗贼齐声怪叫,挥舞着兵刃蜂拥而上。火把的光影在院墙上疯狂跳动,蜂拥而上的盗贼如同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恶鬼。
就在一众盗贼怪叫着扑上前之际,后门外突然传来一连串凄厉的惨叫。
门内的盗贼们猛然回头,只见两道黑影凌空飞来——竟是两个同伴的尸体,重重砸进人群!几个喽啰躲闪不及,被撞得人仰马翻,哀嚎着滚倒在地。
黑脸男子脸色骤变,一把拨开人群,大步向前。只见门外横七竖八倒着十数具尸体,而站在血泊之中的,竟是一个手持铁扇、须发花白的老者——他双眼如刀,杀气凛然,铁扇边缘还滴着血。
狗娃原本见那黑脸男子凶神恶煞的模样,心头猛地一颤,连呼吸都急促起来。当他看到掌柜的站在门口,攥紧拳头,朝着后门方向扯着嗓子喊道:\"掌、掌柜的!这些贼人...要...要杀人啦!\"声音因恐惧而发颤,又因激动而拔高,最后几个字几乎变了调,在火光冲天的院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黑脸男子闻言脸色骤变,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滚圆,正要开口喝骂。可就在他嘴唇刚启的刹那——
老谷动了!
他的身形如鬼魅般一闪,铁扇在火光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弧光。黑脸男子只觉眼前一花,喉头顿时一紧,到嘴边的喝骂硬生生被逼了回去。
\"唰——\"
一道寒光直逼面门!黑脸男子大惊,仓促间举起双锤格挡,却仍被一股巨力撞得连连后退。他脚下踉跄,待稳住身形时,竟已被逼退至青瑶与大门之间!
他猛然抬头,只见门口处,方才还活蹦乱跳的兄弟,此刻已倒下一片,半数毙命!鲜血染红了地面,浓重的血腥味在火光中弥漫。
\"混账!\"黑脸男子怒吼一声,正要冲上前拼命,却忽觉身上传来一阵剧痛。低头一看,胸腹间竟不知何时多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正汩汩涌出!
他这才惊觉——方才那一瞬的交锋,自己竟已重伤!
一众喽啰何曾见过这般阵仗?还未看清来人动作,身边的弟兄就已倒下一片。那黑脸头领更是莫名其妙就身负重伤。几个机灵的盗贼见势不妙,悄悄往后门挪去。可刚迈出半步,忽觉胸口一凉——
\"嗤!\"
寒光闪过,几人低头看去,只见胸前裂开一道血线。皮肉翻卷间,竟能清晰看见跳动的心脏。鲜血如泉涌般喷溅而出,他们惊恐地瞪大眼睛,至死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中招的。
黑脸男子强忍剧痛,抡起铁锤就要砸向青瑶二人。可就在转身的刹那,他忽然看见——
一只握着铁锤的手臂\"啪嗒\"掉在眼前。
\"呲——\"
鲜血从断臂处喷出三尺多远。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整个人已被一股巨力掀飞,重重摔在院中石板上。
\"咳...咳咳...\"黑脸男子挣扎着想要爬起,却见一道身影如鬼魅般立在身前。他颤抖着伸出仅剩的左手,想要够不远处掉落的铁锤。
\"铮!\"
金光闪过,他的手腕应声而断。
\"玄...玄门...\"黑脸男子面如死灰,嘶声道:\"你们...不是不能对凡人...用法术...\"
老谷眼中寒芒暴涨,铁扇一挥:\"奸淫掳掠者,滥杀无辜者也配称人?\"
话音未落,金光已贯穿咽喉。黑脸男子的脖子鲜血如泉涌,在血泊中抽搐几下便没了声息。
狗娃呆立原地,喉结不住滚动。眼前这个满身浴血的老者,哪还是平日那个和蔼的客栈掌柜?那凌厉的杀气震得他双腿发软,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青瑶望着阿爷,恍惚间又回到了十年前。那时母亲病逝,父女俩在江湖中颠沛流离。记忆中那个为护她周全而大杀四方的身影,与眼前浴血而立的老者渐渐重合。
十年了...她第一次再见阿爷露出这般模样。
青瑶望着老谷,轻轻唤了一声:“阿爷……。”
老谷身形一滞,恍如从梦中惊醒。他眼中的杀意如潮水般退去,脸上的凌厉之色瞬间消散。他偏过头,手忙脚乱地掀起衣角,用力擦拭着脸上的血渍,再转身时,已恢复了平日里那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你们没事吧?”他上下打量着青瑶和狗娃,语气里透着关切。
狗娃仍沉浸在方才的震撼中,双眼发直,呆呆地望着老谷,仿佛还没从这场厮杀中回过神来。老谷见状,上前踢了踢他的小腿,笑骂道:“臭小子,吓傻了?有没有受伤?”
狗娃这才一个激灵,连忙摆手:“没、没有!我没事!”
青瑶扬了扬手中的长刀,嘴角微翘:“我自然也无碍,这刀法可没落下。”
老谷一听,脸色一变,赶紧夺过她手中的刀,压低声音道:“快收起来!要是让媒人瞧见了,还不得说你整日舞刀弄枪的,哪像个待嫁的娘子?”
狗娃这才注意到满院的尸体,血腥味浓重得让人作呕。他咽了口唾沫,有些担忧地问道:“掌柜的,村里……没事吧?”
老谷摆摆手,神色轻松:“放心,我早让他们都躲起来了,不会有事。”
青瑶看着阿爷故作镇定的模样,心中却明白——方才那一瞬的杀伐决断,才是他真正的面目。只是这十年来,他甘愿隐于市井,做个普通的客栈掌柜,不过是为了让她远离江湖纷争,过安稳日子罢了。
屋顶上,青鸟的衣袂在夜风中翻飞,却掩不住他逐渐凌乱的步伐。书生兄妹的剑招如行云流水,一刚一柔,配合得天衣无缝。他本就未愈的伤势被剧烈打斗牵动,豆大的汗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
\"铛!\"长剑被剑指相击,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青鸟被震得连退三步。就在他气息紊乱之际,后院突然传来老谷的怒喝:\"奸淫掳掠者,滥杀无辜者也配称人?\"
这句话如惊雷贯耳,青鸟眼中迷茫顿消。是啊,这些盗匪作恶多端,若对他们心慈手软,岂非纵虎归山?
\"砰!砰!\"院中突然传来剧烈的撞击声,书生兄妹的动作明显一滞。青鸟抓住这瞬息之机,从怀中摸出一道黄符藏在指间。待书生长剑刺来时,他身形微侧,黄符如蝶翼般贴上剑身。
\"呃啊——\"书生突然浑身剧颤,长剑上金光流窜。青鸟剑指轻弹剑锋,清喝一声:\"脱手!\"
书生如遭雷击,整个人倒飞出去,沿途踩碎无数瓦片。那女子大惊失色,袖中匕首激射而出。青鸟不慌不忙,指间又现一道金纹黄符,在身前划出半圆。匕首撞上无形屏障,\"当啷\"落地。
\"阿兄!\"女子飞身接住书生,却见兄长嘴角溢血,仍死死攥着颤抖的长剑。书生抬头死死盯着青鸟,咬牙道:\"竟是...玄门道士!\"
话音未落,下方突然传来一声暴喝。紧接着\"轰隆\"巨响,大门炸得粉碎,碎石木屑如雨飞溅。三人急忙挥动兵器格挡。一块硕大的石条呼啸而来,青鸟来不及再取黄符,只得并指成诀,强行催动法力构筑屏障。
\"嘭!\"石条撞上无形气墙,斜飞着坠入院中。青鸟却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本就只恢复了五成修为,此刻强行施法,顿觉丹田如被烈火灼烧,眼前阵阵发黑。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将脚下的青瓦浸得湿滑。
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倒下,但双足已陷入瓦片之中,碎瓦\"咯吱\"作响。夜风吹过,他单薄的身形在月光下微微摇晃,像一盏随时会熄灭的青灯。
屋顶上,青鸟强压住翻涌的气血,眼睁睁看着书生兄妹纵身跃下,消失在夜色中。他深吸一口气,盘膝而坐,指尖掐诀,周身泛起淡淡的青色灵光,开始调息疗伤。
院门处,烟尘渐渐散去。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缓步踏入,一身利落的短打劲装,背后斜挎一柄古朴长剑。他剑指轻抬,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却冷如寒冰。
而在他身旁,立着一个戴着漆黑面具的神秘人,只露出一双眼睛——那瞳孔在火把映照下泛着猩红,杀意凛然。更令人心惊的是,他身侧竟站着一头通体如铁的巨熊!那铁熊足有两人高,浑身泛着金属般的冷光,双足直立,两只巨大的熊爪微微挥动,爪尖寒芒闪烁。它低吼着,喉咙里发出沉闷的金属摩擦声,仿佛随时会暴起伤人。
方才那扇厚重的木门,竟是被这铁熊一爪拍碎!
青鸟在屋顶上微微眯眼,心中暗惊——这铁熊绝非寻常野兽,而是被人以秘法炼制的傀儡!
夜风卷着血腥味拂过残垣断壁,书生兄妹飘然落在铁熊身侧。书生抱拳对马背上那个披甲中年沉声道:\"大王,对方有个玄门道士,修为不浅。我兄妹二人实在不敌那诡谲的法术。\"
话音未落,一个浑身是血的盗贼从后院方向跑进人群,踉跄扑到马前,嘶声道:\"大、大王!后院兄弟全折了,就剩......\"寒光闪过,一杆铁枪已贯穿他的胸膛。盗贼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透胸而出的枪尖,喉头\"咯咯\"作响地栽倒在地。
披甲男子抖落枪上血珠,抬眼望向断墙处。三个身影踏着满地瓦砾走来,为首的壮汉突然喝道:\"陈兆廷!你残害百姓、恶贯满盈,还不下马受缚!\"
\"哈哈哈!\"陈兆廷长枪顿地,震起一圈尘土,\"李善,我这是在教你看清世道!\"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胸前一道狰狞刀疤,\"当年阉党构陷,我陈家满门抄斩时,可有人讲过是非?\"
李善右手攥紧刀柄,指节发白:\"杨志诚私制龙袍谋逆案发,你身为心腹。事败时只顾自己逃命,如今倒来怪朝廷?\"
陈兆廷突然仰天狂笑,笑声中却透着刺骨的寒意。他手中长枪一抖,枪尖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冷冽的弧光,直指李善咽喉:\"李善!少在这里惺惺作态!\"
他猛地勒紧缰绳,战马嘶鸣着人立而起:\"念在你我当年八拜之交,今日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马匹前蹄重重落地,溅起一片尘土,\"如今我麾下精兵数千,正要替天行道,推翻这昏聩朝廷。只要你肯归顺...\"
陈兆廷突然俯身向前,眼中寒芒暴涨,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否则...\"他缓缓直起身子,枪尖微微颤动,\"就莫怪我这杆追魂枪,不认得什么结义兄弟!\"
李善的指节在刀柄上绷得发白,青筋在手背暴起。他忽然仰天长笑,笑声中却透着刺骨的寒意:\"好一个八拜之交!\"月光下,他的眼神锐利如刀,\"陈兆廷,我李善此生最后悔的,就是曾与你这样的豺狼义结金兰!\"
\"铮——\"
一声清越的金属断裂声划破夜空。李善左手握住刀身,右臂肌肉虬结,竟硬生生将长刀折为两截!
半截残刃\"当啷\"落地。他举起断刀厉喝:\"从今往后,\"他将断刀狠狠掷于地上,溅起几点火星,\"你陈兆廷在我眼中,与这些残刀废铁无异!\"他猛地扯下腰间一块玉佩——当年结义的信物——在掌心捏得粉碎。
夜风卷着玉屑纷扬而去,李善的声音冷得像冰:\"今日之后,你杀我,是天理昭彰;我杀你,是替天行道!\"他捡起身旁地上的一柄长刀,刀尖直指陈兆廷心口:\"来!让我看看你的'追魂枪'凌厉,还是我的长刀锋利!\"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咬着牙根迸出来的,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大堂走出来的老谷听得两人的对话,不由得微微颔首;屋顶上的青鸟也睁开了调息中的双眼,起身来到屋檐边,望向院中对峙的二人。
陈兆廷的笑声与夜枭啼鸣交织,在火光中显得格外森冷:\"好!那就让这满院鲜血,祭我们的兄弟之义!\"
话音未落,他长枪向前猛地一挥,门外早已蓄势待发的盗贼们顿时如潮水般涌来,刀光闪烁,喊杀震天,直扑断墙处的李善三人!
与此同时,那面具男子与负剑男子同时抬头,目光如刀,锁定了屋檐上的青鸟。负剑男子嘴角微扬,右手剑指一引——
\"铮!\"
背后的宝剑骤然出鞘,化作一道寒芒,破空直袭青鸟!
青鸟内息刚刚平稳,又见飞剑袭来,只得身形一旋,从屋檐上纵身跃下。他脚尖刚触地,耳边便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
\"吼——!\"
铁熊庞大的身躯如狂风般扑来,两只泛着金属寒光的利爪横扫而至,直取青鸟面门!
前有铁熊拦路,后有飞剑追击,千钧一发之际——
\"轰!\"
二楼墙壁骤然爆裂,砖石飞溅间,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破墙而出!
\"铮——!\"
独眼男子手中铁牌一挥,精准格挡飞剑,金铁交击之声刺耳,飞剑被震得斜飞出去,剑身嗡鸣不止!
而那巨汉则如猛虎下山,双臂一张,竟直接抱住铁熊的腰身,怒喝一声,硬生生将这庞然大物举过头顶,狠狠砸向一旁的断墙!
\"轰隆——!\"
砖墙崩塌,碎石飞溅,铁熊的身躯深深嵌入墙中,激起一片烟尘。
大堂内,青鸟扶着门框踉跄而入,原本青白的脸色此刻更添几分病态的惨白。老谷见状,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小友且坐!\"他粗糙的手指搭上青鸟腕脉,眉头顿时拧成疙瘩——脉象虚浮紊乱,分明是旧伤未愈又添新创。
\"无妨......\"青鸟刚要开口,喉头却涌上一股腥甜,他强压着咽下。老谷转身从柜台暗格取出一只青瓷小瓶:\"这是老朽珍藏的'聚灵丹',虽比不上玄门灵药,好歹能稳住伤势。\"
老谷到了一颗在手心,递向青鸟。青鸟谢过,拿去药丸吃了。随即盘腿坐在大堂内,运起灵力疗伤。
院外喊杀声愈烈,大堂内却出奇安静。青鸟闭目调息,额间渗出细密汗珠。老谷守在门前,手中铁扇开合间寒光隐现,浑浊的老眼此刻精光四射,防止客栈被盗贼们破坏。
在火光映照下,李善三人如猛虎下山般冲向盗贼群。刀光剑影间,冲在最前的几个喽啰还未看清招式,就已血溅五步。樊铁生带着石胜和柱子退守厢房廊下,三柄长刀在月光下结成一道银色防线,将试图靠近的盗贼尽数逼退。
\"守住廊口!\"樊铁生沉声喝道,刀锋划过一道寒芒,将一名攀上台阶的盗贼劈落。他眼角余光瞥见厢房内烛火轻晃,东家的身影在窗纸上投下安稳的剪影,心中稍定。
李善三人如猛虎入羊群,刀光所至,血肉横飞。转眼间,冲上来的喽啰已尽数倒地,哀嚎声渐渐沉寂。
书生兄妹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手中兵器寒光一闪,身形如鬼魅般欺近。方脸男子与短须汉子大喝一声,挥刀迎上,刀锋破空,与书生兄妹战在一处。
李善目光如电,手中长刀斜指地面,刀尖滴落的鲜血在尘土中洇开一片暗红。他大步向前,直逼陈兆廷而去。
陈兆廷冷哼一声,从马背上飞身跃下,长枪如龙,携着凌厉劲风直刺李善咽喉!
\"铛——!\"
刀枪相击,火花迸溅。二人身形交错,招式凌厉狠辣,每一击都带着不死不休的决绝。李善刀势沉稳,大开大合,陈兆廷枪法刁钻,如毒蛇吐信。二人战作一团,周围尘土飞扬,气劲四溢,竟无人敢近!
寒芒乍现!张兆廷手中丈二长枪化作银龙,枪尖抖出七点寒星,直取李善咽喉、心窝等要害。李善横刀格挡,金铁交鸣声中连退三步,靴底在青石板上刮出深深白痕。
\"五年不见,你的追魂枪倒是更毒了!\"李善刀锋斜挑,堪堪架住刺向肋下的枪尖,火星迸溅间虎口已然震裂。
张兆廷狞笑变招,枪杆突然横扫:\"这一式'阎王三点手',专破你的地趟刀!\"枪影如瀑,竟将李善周身三丈尽数笼罩。李善不得不屈膝矮身,刀光织成密网,叮叮当当的格挡声如骤雨打荷。
转机在第七个回合骤然出现!当枪尖再次刺向面门时,李善突然弃守为攻,刀背猛磕枪杆借力后仰,整个人竟贴着枪杆滑入内圈。张兆廷大惊抽枪,却见对手已团身滚地,刀光自下而上撩出一轮新月!
\"嗤啦——\"
枪缨飘落,张兆廷急退时前襟已被划开尺长裂口。李善得势不饶人,地趟刀法全力施展,整个人如陀螺般贴着地面疾旋,刀刀直取对手下三路。方才还气定神闲的张兆廷顿时手忙脚乱,铁枪在方寸间难以回转,只能不断跃起闪躲。
\"砰!\"
李善突然变招,左掌拍地借力腾空,右刀化作白虹贯日。张兆廷仓促横枪格挡,却被这记冲天刀劲震得连退七步,后背重重撞在一旁早被铁熊撞断的槐树上。他嘴角溢出血丝,眼中终于露出惊色——这个当年总被他压制的结义兄弟,原来一直在藏拙!
与此同时,盗贼群中的负剑男子和面具男子望着从客栈中破墙而出的独眼男子与巨汉,竟如此轻易地化解了飞剑与铁熊的攻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那负剑的年轻男子嘴角微扬,侧首对身旁的面具男子低声道:\"看来今日倒是有趣了,不如我们赌上一局——看谁先拿下对手,赌注嘛......\"他指尖一翻,一枚泛着莹润光泽的灵丹在掌心浮现,\"就这颗'玄灵丹',如何?\"
\"好!\"面具下传来沉闷的回应,透着几分跃跃欲试的兴奋。
话音未落,烟雾中骤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铁熊竟已重新站起,金属身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它猛地一蹬地面,碎石飞溅,庞大的身躯如炮弹般再度冲向巨汉!
那巨汉见状,非但不退,反而双掌在胸前重重一拍,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怒吼,竟也迎面扑了上去!
\"砰——!\"
两具庞大的身躯狠狠相撞,气浪翻涌,尘土飞扬。铁熊的利爪撕扯,巨汉的铁拳猛砸,所过之处,一人怀抱粗的树木应声折断,砖墙轰然倒塌,院中木屋变成了一堆碎木残骸。
老谷在一旁急得跳脚,扯着嗓子大喊:\"喂!小心我家的树!我家的房子!\"然而他的声音完全淹没在打斗的轰鸣声中,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客栈前院在两人的激斗下不断垮塌。
巨汉与铁熊的战斗已进入白热化,每一次碰撞都伴随着地动山摇般的震颤。巨汉一拳砸在铁熊胸口,金属凹陷的闷响中,铁熊踉跄后退,撞垮了身后的院墙;铁熊反手一爪,巨汉侧身闪避,随即又挥拳猛击过去。
老谷看着满地狼藉,气得胡子直翘:\"这两个混账......\"他咬牙切齿地撸起袖子,正要上前阻止,却被青瑶一把拉住。
\"阿爷,现在过去会被误伤的!\"青瑶急道。
老谷瞪着眼睛,看着又一面墙在打斗中轰然倒下,终于忍无可忍地咆哮出声:\"你们两个——!打完记得赔钱!!\"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又一声震天动地的碰撞声,以及漫天飞扬的尘土......
两处战局骤然交汇,竟演变成一场令人眼花缭乱的四方混战!
负剑男子手中剑诀变幻,三尺青锋在空中划出七道残影,如孔雀开屏般袭向独眼男子。独眼汉子冷笑一声,铁牌在掌心急速旋转,竟在身前筑起一道铜墙铁壁。\"叮叮叮\"七声脆响,火星四溅,七道剑影尽数被挡。
就在二人僵持之际,两个庞然大物的战场已席卷而来。铁熊一记横扫,巨汉矮身避过,那泛着寒光的利爪却直奔负剑男子后心而去!负剑男子似背后长眼,一个鹞子翻身,铁爪擦着发梢掠过,将三丈外的石磨击得粉碎。
巨汉趁机一记冲拳,铁熊踉跄后退,却正好撞向独眼男子。独眼汉子不慌不忙,铁牌往地上一杵,借力腾空而起,铁熊沉重的身躯将方才他所立之处砸出个丈许深坑。
四人战团如同暴风中心,所过之处飞沙走石。负剑男子的剑光时而如银河倾泻,时而似毒蛇吐信;独眼汉子的铁牌忽作盾守,忽为刃攻。两个巨物更是打得地动山摇,每一次碰撞都激起肉眼可见的气浪。
最惊险时,巨汉正将铁熊过肩摔出,那庞大身躯却恰巧从负剑男子与独眼汉子之间呼啸而过。二人竟同时后仰,铁熊贴面飞过的瞬间,还能看见对方眼中映出的寒光。未等铁熊落地,二人又已交手十余招,剑牌相击之声如骤雨打芭蕉。
烟尘中忽见一道青光冲天而起,却是负剑男子终于祭出本命飞剑。独眼汉子暴喝一声,铁牌上古老符文次第亮起,竟化作门板大小。两件神兵在半空相撞,\"铛\"的一声巨响,撞击时产生的强风猛力吹向四周。老谷一瞧,大呼一声“不好。”连忙捏起剑指,运起法力,在客栈前竖起一道无形的屏障,防止强风将客栈的屋顶掀飞。
二楼残破的墙洞处,莲姐纤细的手指轻轻敲打着只剩一半的窗棂。她冷眼扫过战场,红唇轻启:\"玩够了,速战速决。\"
话音未落,独眼男子周身气势骤变。原本古朴的铁牌突然泛起幽蓝光芒,挥舞间竟在空气中留下道道残影。负剑男子瞳孔骤缩,手中剑诀急变,却见那铁牌已如鬼魅般突破剑网,重重拍在他胸口!
\"噗——\"
负剑男子喷出一口鲜血,身形倒飞出丈余,他运起灵力,脚下推起一堆土石才将身形止住。他正欲运起飞剑,却发现胸前护心镜已碎成齑粉。
另一边,巨汉与铁熊的搏斗也骤然升级。随着一声震天怒吼,巨汉双臂肌肉暴起,竟将铁熊高举过头,狠狠砸向地面。\"轰隆\"巨响中,铁熊半个身子都陷入土里,金属外壳扭曲变形,发出刺耳的\"吱嘎\"声。
面具男子见状急忙掐诀,却见巨汉突然转头,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盯住了他。那目光中的杀意让他浑身一颤,本能地翻身急退。
\"想走?\"
巨汉咧嘴一笑,庞大的身躯竟展现出不可思议的敏捷。他预判般斜跨三步,长臂如鞭横扫。面具男子刚滚到预定位置,就见一只蒲扇大的手掌已呼啸而至!
\"砰!\"
\"砰——!\"
这一掌结结实实轰在面具男子腰间,掌劲透体而过,竟将他身后披风震得粉碎!男子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先是\"轰隆\"一声撞穿尺余厚的院墙,砖石四溅间去势不减,又狠狠砸在道旁一棵三人合抱的百年古树上。
\"咔嚓!\"
参天古木剧烈震颤,树干竟被撞得倾斜三分,树皮迸裂处露出雪白的木质。漫天树叶簌簌坠落,在火光下仿佛下了一场碧绿的雨。
面具男子顺着树干缓缓滑落,单膝跪地。他大口喘着粗气,颤抖的手指摸向腰间,发现护身软甲已碎成铁屑。抬头望去,巨汉如山岳般的身影站在院中紧紧的盯着自己。
负剑男子迅速后退至面具男子身旁,剑指在胸前,飞剑悬在身旁,以防对方突然袭来,”没事吧?”
面具男子沉声回道:“没事,皮外伤。”
\"看来对方是几个硬茬……\"负剑男子捂着胸口,话音未落——
\"咻——啪!\"
一道赤红的信号烟火突然从院中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炸开一朵刺目的血莲。
原来在另外一边。李善眼见陈兆廷被逼至绝境,岂会给他喘息之机?他身形如电,长刀带起一道雪亮弧光,直取对方咽喉!陈兆廷后背抵着树干,退无可退,仓促间猛一低头——
\"嚓!\"
刀锋擦着铁盔顶端掠过,插在上面的红缨雁翎应声而断,两截羽毛打着旋儿飘落。陈兆廷只觉头顶一凉,死亡的寒意顺着脊椎直窜而下。
李善眼中精光一闪——陈兆廷的闪避早在他算计之中!蓄势已久的左拳如重锤般轰出,正中对手太阳穴。\"咚!\"一声闷响在夜色中格外清晰,陈兆廷的头盔应声飞旋而出,在地上滚出丈余远,撞在石阶上发出\"咣当\"的脆响。
陈兆廷眼前金星乱舞,耳中嗡鸣如雷,却凭着多年厮杀的本能不退反进。他左手青筋暴起,竟不顾长枪尚未收回的尴尬长度,凭着对敌手位置的记忆,猛地一记\"毒龙出洞\"斜挑而上!
\"来得好!\"李善嘴角微扬,身形如柳絮般轻晃。枪尖擦着衣襟掠过时,他左膝突然抬起,\"啪\"地撞在枪杆七寸之处。这一记\"膝撞断龙\"时机妙到巅毫,陈兆廷只觉虎口剧痛,长枪竟脱手飞出!
枪身在月光下划出凄美的银弧,旋转间带起呜呜风声,最终\"铮\"地斜插进地面,枪尾犹自震颤不已。李善的刀尖此刻已抵住陈兆廷咽喉,一滴血珠顺着刀刃缓缓滑落。
当陈兆廷眼前的眩晕终于散去,映入眼帘的,是那柄抵在自己咽喉处的森冷长刀。刀刃紧贴肌肤,寒意渗入血脉,仿佛连心跳都被这锋锐所慑,变得迟缓而沉重。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半生执念,此刻竟如烟云般消散。双腿忽然失了力气,整个人如烂泥般瘫坐在地,铠甲与地面碰撞,发出\"哗啦\"一声闷响。
\"......成王败寇。\"他嘶哑着挤出这四个字,嘴角扯出一抹惨笑。抬头望向李善时,眼中已没了先前的狠厉,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空洞。夜风吹过,散落的发丝黏在汗湿的额前,更显狼狈。
李善的刀纹丝不动,眼神却微微一动。他看见陈兆廷甲胄缝隙间露出的旧伤疤——那是当年替他挡箭留下的。握刀的手几不可察地颤了颤,但最终,刀刃依旧稳稳地停在原处。
方脸汉子眼中精光一闪,突然探手入怀掏出一支朱漆炮仗。指尖在引线上轻轻一捻,\"嗤\"的火星窜起,随着\"砰\"的震响,一朵血色烟花在夜空中轰然绽放,将整个战场映得猩红如血。
\"降者不杀!\"李善的暴喝声如雷霆炸响。
盗匪们顿时乱作一团——有人\"咣当\"扔下兵刃跪地求饶,有人发疯似的撞向院墙。可还未等他们逃出十步,四周突然亮起无数火把,照得黑夜亮如白昼。但见:
东面山坡上,重甲步兵列阵如墙,寒铁盾牌组成铜墙铁壁;
西侧林间,弓箭手张弓搭箭,箭簇在火光下泛着森冷幽光;
南北要道更是被骑兵堵得水泄不通,战马嘶鸣间,枪戟如林。
原来官府早已布下天罗地网!陈兆廷面如死灰,这才明白自己不过是瓮中之鳖。
书生兄妹对视一眼,女子突然从袖中甩出一颗乌黑弹丸。\"砰\"的爆响中,浓烟如墨汁般炸开,瞬间笼罩半个院落。方脸汉子怒喝一声,长刀在烟雾中划出雪亮弧光;短须男子则屏息急退,刀锋护住周身要害。
待黑烟被夜风吹散,院中早已没了四人踪影。只见古槐树下残留着奇异符纹,青烟袅袅间尚泛着幽蓝光芒——负剑男子施展法术,四人早已遁走!
\"追!\"李善厉声喝道,却见老谷抬手拦住:\"不必了。\"
莲姐轻盈地落在院中青石板上,绣鞋点地竟未激起半分尘埃。巨汉与独眼男子立即收势,如两尊铁塔般立在她左右。夜风拂过,吹动她裙裾微微摆动。
\"已然结束了。\"她抬手轻拢鬓边一缕散落的青丝,指尖在月光下泛着珠玉般的莹润,巨汉闻言,如山般的身躯微微放松,铁铸般的肌肉发出\"咔咔\"的闷响。独眼男子则默默收起铁牌,那只独眼中闪过一丝遗憾。
莲姐转身望向厢房方向,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檐角灯笼在她脸上投下斑驳光影,衬得那对凤眸愈发深邃:\"咱们此行为何,二位可还记得?\"
巨汉与独眼男子对视一眼,巨汉嗯了一声以作回答。独眼男子郑重回道:\"自然明白。\"
院外官兵的呼喝声渐近,三人却恍若未闻。莲姐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轻轻擦拭着指尖并不存在的灰尘。
杂乱的脚步声与铁链碰撞声中,溃逃的盗匪被士兵们一一擒获,反剪双臂捆作一团,在客栈前跪成歪歪扭扭的数排。火把的光影在他们灰败的脸上跳动,将那些曾经的凶悍照得无所遁形。
\"嘶律律——\"
一阵清越的马嘶划破夜空,十余骑精骑踏着月色而来。当先那匹白马格外神骏,金甲将领来到客栈前,勒缰驻马。青鸟闻声步出大堂,正撞见老谷站在残垣断壁间掐指算账的身影——老人手指停在半空,浑浊的眼中映着那片逼近的火光。
金甲将领翻身下马的姿势利落如刀,披风扬起时露出内衬的猩红战袍。随着他\"铿\"地一声将头盔取下,身后十余骑同时下马,铁靴踏地的闷响惊起几只夜鸦。
李善三人拖着陈兆廷大步上前,像扔破麻袋般将人掼在金甲将领马前。陈兆廷的铠甲与地面碰撞出刺耳的刮擦声,那张曾经不可一世的脸上此刻满是血污。
\"末将幸不辱命。\"李善拱手禀报,声音却比刀锋更冷,\"叛贼陈兆廷及其党羽,尽数在此。\"
金甲将领微微颔首,火把照亮他棱角分明的下颌。当他开口时,嗓音带着久经沙场的沙哑:\"李校尉此番...\"话未说完,目光突然凝在青鸟脸上。
青鸟凝视着那金甲将领,心中忽地一动。眼前之人身形挺拔,眉目如刀,铠甲映着寒光,竟莫名透着一股熟悉之感。他眉头微皱,思绪翻涌,蓦地想起——襄州城街道偶遇,卢龙节度使史元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