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太和殿内,鎏金铜炉里的檀香燃得正旺,却压不住殿中弥漫的死寂。
连太监们垂首侍立的呼吸声,都轻得像羽毛落地。
曹祯坐在龙椅上,手指捏着三份叠在一起的战报,纸页被指尖掐出几道深深的折痕,几乎要被戳破。
第一份战报,是庐州府方向送来的败报:
庐州府的燕山军只用了一夜就打破了魏军大营;
南下剿灭燕山军的大军被一战灭了。
第二份更糟,是宿迁沦陷的噩耗还是传来了:
京杭大运河边的粮仓和军械库被宿迁方向的燕山军一把火烧了;
几十万石粮食化成灰烬,连运河水面都飘着焦黑的米壳,风一吹全是焦糊的米香。
最让他气炸的是第三份:
和县的卫指挥,听说庐州府方向的燕山军往和县方向来;
连敌人的影子都没见着,就抛下军队带着老婆孩子、金银细软跑了。
和县卫没了主帅,士兵们干脆举着白旗投降,被燕山军就地遣散。
“废物!全是废物!”
曹祯猛地将战报往龙案上摔,三份纸页“啪”地撞在描金蟠龙纹的案面上;
反弹起来又落在地上,散乱一地。
他的声音炸得殿内梁柱都似在轻轻发颤,龙椅扶手被他抓得咯吱响。
“堂堂大魏天军!还没见着敌人就跑、连刀都没拔就降!这成何体统?”
“当年太祖皇帝打下江山,靠的是死战到底的血性!
现在的兵将,连这点牺牲精神都没了吗?”
曹祯从龙椅上站起来,在殿中来回踱步,明黄色的龙袍下摆扫过地面。
他的眼睛里像要喷火,盯着殿下文武群臣:
“张克手下就两个名不见经传的悍将,带了几千人,就把朕几十万的京畿防线打穿了!”
去年多尔衮打到淮河边,曹祯都没觉得这么丢人和羞愤。
“张克他爹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钻山为王出身的卑贱之人!”(达利特)
曹祯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溅了出来;
“朕不以他卑贱,拔擢他为卫指挥,他不却思报效朝廷;
反而以下犯上,窃居燕京,勾结边镇!”
“这是祸国殃民的贼子!可你们呢?”
曹祯的目光扫过殿中群臣,声音冷得像寒冬的冰:
“一个个劝朕安抚、劝朕妥协,说什么用虚爵先笼络张克!
你们看不见吗?社稷都快被这贼子掀翻了!”
“你们瞎了吗?看不见他眼底的狼子野心?
今日姑息,明日他就要挥师南下,摘了朕的龙椅!”
“不是朕不想忍!”
“是社稷危在旦夕!张克已据燕齐,当速剿!
不是姑息!再议招抚,国法何在?!”
殿中群臣齐刷刷地低下头,没人敢抬头看曹祯的眼睛。
连站在最前面的左相诸葛明,都把脑袋埋得低低的。
他的嘴唇动了又动,喉咙里像堵着棉花——他想说,不是朝廷想招抚,是燕山军的刀锋已经架在京畿脖子上了。
张克不过派了两支孤军,就把京畿搅得鸡犬不宁;
再拖下去,大魏朝廷仅剩的体面和家底,都会被耗得一干二净。
可这话一出口,就是当众撕了大魏光鲜的外衣,露出内里溃烂的疮疤。
诸葛明张了张口,最终还是轻轻叹了口气,把头压得更低。
连鬓角的白发都在微微颤抖——这学生,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根本听不进任何劝。
兵部侍郎都换成了陈文胜;
那个只会和稀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好好先生;
皇帝调兵都不敢多问一句,就是个橡皮图章。
现在当官的,只能用“非暴力不合作”的法子,看着皇帝折腾。
劝不动,也不敢劝。
退朝后,曹祯回到偏殿。
偏殿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京畿舆图,用朱砂标着魏军的布防,用墨点标着燕山军的动向。
曹祯盯着舆图发呆,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巢湖”“宿迁”两个地名。
“明明是孤军深入!”
“按道理,优势全在朕这边!”
“敌人不过几千人,京畿有天兵几十万!”
“怎么就不能把他们围歼了?”
敌人不过几千人,京畿一带光禁军、卫所兵加起来就有几十万;
按道理,优势在我,应该很快就能把这两支孤军消灭才对。
可现实呢?
几千人的燕山军,在京畿杀得七进七出,如入无人之境。
各地的兵力,像葫芦娃救爷爷一样,一批批上去,一批批被打垮。
到后来,甚至有部队没见着敌人,就直接跑了、降了。
“为什么?”
曹祯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茫然;
“怎么前线的兵将,都不肯为朕为大魏用命了?
难道是朕平时太仁慈,没让他们记住大魏国法的厉害?”
他转头看向旁边侍立的大太监王振,声音放低了些,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王伴伴,你跟在朕身边最久,你说,朕到底哪里做错了?
难道真是天要亡我大魏?”
王振连忙上前几步,弓着身子,腰弯得像个虾米,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心疼:
“陛下这话可折煞奴才了!”
“陛下仁德昭于四海,连金陵路边的乞丐都念陛下的好;
陛下聪慧更是冠绝今古,当年先帝在时,就常夸陛下有才!”
“将士们不用命,哪是陛下的错啊?全是那些将领贪心、士兵怯懦!”
王振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愤慨”:
“底下人没能领会圣上的高深指挥精神;
一个个贪生怕死,怯敌避战,才弄出这么多损兵折将、失地丧权的事!”
“陛下杀那些没用的将领,是在正军心,是在明赏罚;
这都是重振天威的好法子啊!”
曹祯被这通彩虹屁拍得通体舒畅,原本紧绷的脸,慢慢舒展开来。
对!
他没错,都是底下的将领他们执行不力!
自己的指挥,那是天神下凡级别的兵仙级,怎么会有问题?
几十万打几千,优势明明在自己这边!搞成现在这样,全是前线将领的错!
想到这里,曹祯眼神一厉,猛地一拍旁边的小几:
“传朕旨意!
李虎臣、王鹏岳那两个废物,光凌迟还不够!
要满门抄斩!
让他们的家人,也为他们的无能废物陪葬!”
“朕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怯敌避战,就是这个下场!”
王振连忙跪下领旨,声音更谄媚了:“陛下圣明!
这样一来,那些畏敌不前之人,肯定都得用命拼杀!”
曹祯重新看向舆图,突然眼睛一亮,像想到了什么绝妙的主意。
既然前线的将领都不会打仗,不如自己亲征?
当年大魏高皇帝,就是御驾亲征,才打下了江山。
底下这些酒囊饭袋不行,难道自己这个从没上过战场的“天才统帅”还不行?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舆图上的巢湖、宿迁,仿佛已经看见自己站在战场上;
仿佛已经看到自己领兵出征,燕山军望风披靡;
张克被押到殿前,跪地求饶的场景。
曹祯的目光越来越亮,满是自信,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笑容。
这天下,终究还是他的。
(oS:感谢这两年的国际新闻,不然非喷我把皇帝写降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