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白沙河岸边,冬末的寒风卷着河面上的水汽,虽说是零上温度,却依旧带着刺骨的湿冷,刮在人脸上像细针扎似的。
冉悼勒着马,玄甲上凝着一层清晨薄薄的水雾,连战马的鬃毛都沾着细碎的水珠。
他看着先锋骑兵举着弯刀,沿着河岸冲杀出去,马蹄扬起的冻土混着潮湿的泥土,却忍不住皱起眉——视野里空荡荡的,哪有半个敌人的影子?
“将军!都跑光了!”
一个先锋骑兵勒马回来禀报,语气里满是诧异,连声音都带着点不敢置信;
“咱们在对岸刚射了几支箭,箭还没落地呢;
那些守军就跟见了鬼似的,扔下刀枪、帐篷,连滚带爬地往县城方向跑,连哨卡都没人守了!”
冉悼放眼望去,白沙河渡口果然空荡荡的。
几顶歪斜的军帐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帐帘破了个大洞,里面的被褥扔得满地都是,还沾着河边的湿泥;
散落的腰刀、长矛插在软乎乎的河滩上,有的枪头还泡在岸边的浅水里,显然是被慌乱中丢弃的。
这哪是“一触即溃”?
简直是“一看即溃”,连像样的抵抗动作都没有。
他无奈地摆了摆手,声音带着点哭笑不得:
“别追了!都回来,把周围渡口的渡船归拢好,组织弟兄们用渡船渡河;
动作快点,别磨蹭,得赶在入夜前把人马都渡过来!”
骑兵们立刻收住缰绳,转身回到岸边。
几个老兵率先跳上渡口的木船——这些渡船是守军没来得及划走的,一共有七八条,每艘能载十匹战马加十个士兵。
士兵们有的牵着战马,小心翼翼地往船上挪,生怕马蹄打滑掉进河里;
有的则站在船舷边,帮忙稳住船身,还时不时弯腰舀出船里渗进来的河水;
还有人专门负责传递干粮袋、箭囊,确保物资不落在对岸。
河水泛着浑浊的波纹,渡船在水面上轻轻晃动,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马蹄,大家埋头加快动作,生怕耽误了时辰。
冉悼勒马站在渡口的高坡上,目光扫过忙碌的士兵,转头看向身边的阿速台:
“阿速台,你带二十个哨骑,等第一艘渡船到对岸,就先去摸摸六安县的防御情况。
看看城里有多少守军,城墙结实不结实,是绕过去省时间,还是能顺便打一下,补充点物资。”
“末将领命!”
阿速台立刻抱拳应道,声音洪亮。
他走到岸边,等第一艘渡船靠稳,率先牵着战马跳上去,又回头对着身后的二十个哨骑招手:
“都跟上!动作利索点!”
渡船再次离岸,朝着对岸划去,马蹄声在船板上发出“哒哒”的轻响,一行人很快就消失在通往六安县的官道尽头。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渐渐西沉,把天空染成了暗红色。
直到三个时辰后,最后一条渡船才载着士兵和战马靠岸,两千燕山骑兵整齐地站在岸边的空地上;
有的抖落着铠甲上的水珠,有的给战马梳理着沾了水汽的鬃毛,有的则围着一堆堆刚点燃的篝火,搓着手取暖。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阿速台带着哨骑回来了。
“将军!”
阿速台勒住马,跳下马背,快步走到冉悼面前,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六安县城门大开,城里都乱成一锅粥了!
大户人家拖着装满金银的箱子往城外跑,人挤人,把城门都冲垮了;
守城的壮丁见势不妙,也跟着跑,有的甚至还抢了大户的东西!
我们趁机冲进去,杀些人,制造了点混乱,就赶紧撤出来了。
城外的六安卫军营是空的,帐篷、灶台都还在,正好能让弟兄们休整!”
冉悼听完,脸上露出无语的神色,嘴角抽了抽。
吴启的情报让他早就知道大魏卫所兵废拉不堪,战斗力稀烂,可没想到能拉胯到这份上;
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这是啥巴拉特部队啊,连一点斗志都没有。
“本来还想着,要是守军抵抗,就把他们打回城,在周围搞点粮食就走。”
冉悼摇摇头,语气带着点自嘲;
骑兵孤军深入,哪会去啃硬骨头?
结果倒好,没打就垮了,省了不少事。
他想了想,对阿速台说:“你带两百人,进城拉点粮食、肉出来,酒就别拿了;
明日还要继续向东赶路,喝酒误事。
大军就不进城了,免得弟兄们见了城里的财物、女子,心野了,耽误了去庐州府的时辰。”
“明白!”
阿速台再次抱拳,转身点了两百个手脚麻利的士兵,朝着渡口的渡船走去。
当夜,六安卫守军的原营地里,篝火熊熊燃烧,火焰窜得有一人高,映红了半边天。
燕山军的士兵们围坐在篝火旁,手里拿着烤得滋滋冒油的肉块,大口啃着;
旁边的铁锅里,肉汤咕嘟咕嘟地煮着,里面飘着从城里抢来的萝卜、土豆,牛肉,香气弥漫在整个营地。
军规严明,“骑马不喝酒,喝酒不骑马”,没人敢出征时喝酒,只端着粗瓷碗,喝着热腾腾的肉汤,驱散了冬日的湿寒。
冉悼坐在最大的一堆篝火旁,手里捏着一封刚送来的信——是吕小步派人快马送来的。
信上的字迹潦草,写得很简单:
他要分道扬镳,带着自己的三千骑去北面打宿迁,让冉悼“爱打哪打哪,不用等他”。
冉悼看完信,冷笑一声,手指捏着信纸,微微用力,把信纸揉皱,随手扔进篝火里。
火焰瞬间吞噬了信纸,黑色的灰烬随着热气飘起,很快就化为乌有。
“娘的,真当没他吕小步,老子就干不了事?”
他低声骂了一句,眼神里满是桀骜,语气带着不屑;
“一个小小的庐州府,真以为他自己能拿下?
老子又不是孙十万,打不下合肥!
就大魏这些卫所垃圾,比草包都不如,老子一个人带两千骑,照样能拿下庐州府!”
旁边的亲兵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一眼冉悼阴沉的脸色,又赶紧低下头,没人敢接话,只埋头啃着手里的肉,生怕引火烧身。
篝火噼啪作响,火星子时不时溅起,映着冉悼的脸,他抬头望向东面方向——那是庐州府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
没了吕小步,这场给金陵“上强度”的戏,他照样能唱下去,而且能唱得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