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辰那声嘶力竭的哭嚎,如同平地惊雷,将整个宴会厅炸得死寂一片。
所有人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恐惧。
太后的名讳,如同九天之上的惊雷,带着无上的威压和致命的禁忌。
九皇子当众喊出是太后指使,这无异于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掀起的不仅是水花!
完了!
他们等于是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
今日之后,无论八皇子还是九皇子谁胜谁负,他们这些在场的人,恐怕都难逃被灭口或被清算的命运!
一时间。
一个个跪了下来,纷纷求饶。
“请八殿下饶命,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没错,跟我们无关,我们只是奉命来敬酒而已。”
“求八殿下网开一面,看在我爹乃是重臣的份儿上,饶命啊……”
……
四周的人,哭爹喊娘不停。
“都闭嘴!”
李玄戈冷冷斥了一声,以至于四周陷入一片死寂。
紧接着。
他对满场的混乱置若罔闻,冷冷凝视着自己的九弟。
“皇祖母?李奕辰,你方才所言,句句属实?”
“是!句句属实!八哥,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李奕辰拼命点头,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好,很好。”
李玄戈缓缓松开攥着李奕辰衣襟的手,任由对方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
然后。
居高临下,声音清晰地响彻在死寂的大厅:“既然你说是皇祖母指使,那就随本王即刻进宫,当着父皇的面,将你刚才所言,一字不差地复述一遍,指认幕后主使!”
“什……什么?!”
李奕辰如遭雷击,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脸上瞬间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比刚才供出太后时更加惊惶。
“不!不行!八哥!这绝对不行!皇祖母她……”
“她会杀了我的!”
“甚至会杀了我母妃的!我不能去!八哥,求你!求你放过我这一次!我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不进宫指认……”
进宫指认当朝太后?这比当众说出太后的名字恐怖一万倍!
那无异于彻底撕破脸,将自己和母妃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李奕辰此刻的恐惧达到了顶点,那是源于对太后积威的深入骨髓的畏惧。
他万万没有想到。
自己居然会卷入这等破事之中!
绝望!
无比的绝望!
“放过你?”
李玄戈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
“你设下此宴,意欲何为?”
“将本王灌醉,再由她的人带走,是生是死,恐怕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吧?”
“李奕辰,本王给你机会指认,是给你一条活路,否则……”
“仅凭你今日所为,本王就能让你在宗人府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李奕辰浑身筛糠般颤抖,牙齿咯咯作响,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几乎将他撕裂。
他张着嘴,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仿佛一条离水的鱼。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时刻……
蓦地。
“报——!!!”
外面猛然传来一声惊人的同传声。
下一秒。
一个锦衣卫冲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李玄戈面前。
“殿下!大事不好!有人强闯王府!目标西跨院!”
“对方人数众多,高手如云,攻势极猛!”
“吴京将军带人拼死抵抗,但……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
“现已请求皇上支援,但不知道何时能到!”
轰——!!!
这个消息如同第二道惊雷,狠狠劈在李玄戈的心头!
西跨院!
那是柳如烟的院落!
调虎离山!
李玄戈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隼,一股冰冷的杀意从他身上轰然爆发,整个大厅的温度仿佛骤降了十度!
他瞬间明白了!
李奕辰的这场鸿门宴,根本不是为了灌醉他带走他本人,而是为了将他引出王府。
然后。
将他身边最强的护卫力量调离!
比如千户!
比如赵硕!
比如木钱!
他们都已经不在府上了!
而真正的目标,是王府里昏迷待醒的柳如烟!
是那个唯一知道太后与影阁勾结灭杀乌蒙族、构陷太萱妃真相的关键证人!
太后!
好狠毒的太后!
她早就料到了李奕辰可能会失败,或者根本没指望他能成功灌醉自己。
她的真正目的,就是利用李奕辰这个蠢货作为诱饵,将自己引出王府,然后雷霆一击,直取王府最薄弱之处!
李玄戈猛地转头,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刺向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的李奕辰。
“李奕辰……”
李玄戈的声音如同寒铁摩擦,带着一丝嘲讽的怜悯。
“看见了吗?”
“你,不过是一枚用完即弃的棋子。”
“一枚……”
“可怜的弃子罢了!”
“皇祖母需要你时,你是传递消息的工具。”
“计划失败,或者需要转移目标时,你就是那个吸引本王注意力的诱饵,是随时可以舍弃的替罪羊!”
“她从未想过要保你,更不会在乎你和你母妃的死活!”
“你所谓的保平安,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你被她利用了,彻头彻尾地被利用了!”
就连李玄戈都想不到。
太后居然能做到那么心狠。
她想弄死自己,是情有可原,毕竟母妃撞破了她偷情的事实。
但是。
九弟是一个局外人,居然也被拉进来,而且随时可以被放弃?
太狠了!
“弃子……”
这两个字如同两把重锤,狠狠砸在李奕辰早已崩溃的心防上。
他呆呆地看着李玄戈,脑子里面回想那一个宫女昨夜那看似为他着想实则隐含威胁的话语……
所有的侥幸,所有的幻想,在这一刻彻底破灭!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感觉自己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连颤抖的力气都没有了。
是啊,他算什么皇子?
在皇祖母眼中,他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意摆布,随时牺牲的棋子!
一个彻头彻尾的弃子!
“啊——!!!!”
李奕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充满绝望和崩溃的惨嚎,那声音凄厉得不似人声。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李玄戈,那眼神里只剩下无尽的悔恨和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
“八哥!!!”
“我……我跟你去!我跟你进宫指认!指认皇祖母!指认那个宫女!”
“我把我知道的,全都说出来!我什么都告诉你!只求八哥……”
“事成之后,保我母妃一命!求你了八哥!”
如今。
他已经没有任何选择了。
除了彻底倒向李玄戈,指认太后,祈求李玄戈事后能看在他指证的份上开恩,他和他的母妃,已经没有任何活路了!
太后那边,他已经是个死人!
宾客们如同被无形的绳索勒住喉咙,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惊骇。
下一秒。
孙显第一个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砸在冰冷的地砖上:“八殿下!臣等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您饶命!”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瞬间点燃了其他人的求生欲。
“臣也毫不知情!九殿下只说宴请八哥叙旧……”
王野紧随其后,铁塔般的身躯竟在发抖,“殿下明鉴!我等若知是太后指使,借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参与啊!”
文官才俊的折扇早已落地,声音尖利得变了调:“求殿下开恩!我等愿指认太后!愿作证!”
“求殿下饶命——!”
哭嚎声、告饶声、赌咒发誓声混杂成一片。
方才还光鲜亮丽的勋贵子弟,此刻如同丧家之犬,在绝对的力量碾压下彻底崩溃。
他们太清楚了……
今夜听到的每一个字,都足以让他们万劫不复!
唯有彻底倒向李玄戈,才有一线生机。
“很好。”
李玄戈双眼一眯,冷冷说道,“千户!”
“末将在!”
千户如鬼魅一般从阴影中踏出,绣春刀已然半出鞘,寒光凛冽。
“这些人,都交给你了。”
李玄戈的声音中,充满了斩钉截铁。
“看好了,一个都不准走脱!”
“让他们把今日所见所闻,尤其是九弟方才的话,一字不漏地写下来,签字画押!”
“谁敢耍花样……”
“格杀勿论,再诛九族!”
“遵命!”千户抱拳领命,眼中寒光暴涨,手一挥,门外早已待命的锦衣卫如狼似虎般涌入,冰冷的刀锋瞬间架在了每一个宾客的脖颈上。
然后。
将他们强行分开控制。
厅内一下子只剩下压抑的抽泣和纸张笔砚被粗暴摆上桌案的碰撞声。
“你也留下,哪儿都不准去。”
李玄戈瞥了一眼李奕辰,“明白不?”
“明……明白!八哥!我哪儿也不去!我等着!我等着跟你进宫!”
李奕辰涕泪横流,脑袋点得如同捣蒜,巨大的恐惧和后怕让他彻底失去了反抗的意志,只剩下摇尾乞怜的卑微。
李玄戈不再去看他,而是直接转身离开,朝府外而去。
他必须回去了!
先前算漏了一步,没想到太后会发疯到了那等地步,直接再一次强闯梗王府?
毕竟。
先前的袭击已经引起帝皇的注意了。
这无异于是拼死一搏的局!
等一出来。
他翻身上马,对一旁的锦衣卫说道:“去两个人,将木钱和赵硕都给召集回来,其余人等,跟本王回王府!”
“是!”
身旁十三名锦衣卫应了一声,便分开行动。
而李玄戈则直接驭马狂奔,朝梗王府而去……
……
梗王府,西跨院外
杀声!
震天的杀声已然压过了兵刃碰撞的锐响!
空气不再是空气,而是充斥着浓烈的血腥、硝烟、皮肉焦糊以及某种刺鼻毒物的混合气味,呛得人几欲窒息。
原本雅致的庭院,此刻已化为修罗屠场!
青石板铺就的地面被粘稠的鲜血浸透,汇聚成一道道蜿蜒的血溪。
残肢断臂随处可见,有身着王府侍卫服色的,也有穿着夜行劲装、脸覆狰狞鬼面的刺客。
尸体层层叠叠,在通往柳如烟养伤厢房的廊下堆成了矮墙!
“顶住!”
“都给老子顶住!”
“咱们的援军马上就到!”
吴京怒吼着鼓舞四周的士气。
然而。
他此刻已经浑身浴血,左臂软软垂下,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从肩头划至肘部,鲜血汩汩涌出。
而右手的佩刀早已卷刃崩口,却依旧被他挥舞得如同风车!
每一次劈砍,都带起一蓬血雨,将一名试图冲上台阶的刺客劈飞出去,撞塌了半边花架。
然而。
敌人太多了!
整整几百人!
而且一个个悍不畏死!
这些刺客绝非寻常死士,他们配合默契,悍勇绝伦,更兼手段阴毒!
数名刺客手持特制的圆盾,盾面布满了锋利的倒刺,硬顶着禁军火铳营仓促射出的稀稀拉拉的铅弹,以同伴的尸体为掩护,疯狂地向前推进!
没错!
因为打得太过于突然了,所以火铳配置的根本不够!
“嗤嗤嗤——!”
一片惨绿色的毒烟从刺客群中猛然炸开,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
几名躲闪不及的禁军士兵被毒烟笼罩,瞬间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
他们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起泡,眼珠凸出,仅仅几个呼吸便抽搐着倒下,死状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