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8.7赫兹频段,出现反向谐波!”姚小波兴奋地喊道,“这就像……某种‘安抚信号’!”
郑卫东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的曲线,沉默良久。
“暂停注浆。”他缓缓放下对讲机,语气坚定地说道,“再观察十二个小时。”
“郑总工,您……”项目组负责人还想说什么,却被郑卫东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深夜,b7区自动监测系统记录到了一次短暂的逆向位移。
地基,竟然自行回弹了0.3毫米!
地质专家连夜复核数据,确认并非人为干预所致。
原来,b7区下方存在一条古老的河道沉积层,具有一定的弹性记忆功能。
只要避免持续的高压扰动,它就能自主调节地基的应力平衡。
“妈的,这简直就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啊!”专家忍不住惊叹道。
天亮前,赵工悄然离开了b7区,没有留下任何只言片语。
第二天,郑卫东在巡查时,意外地发现通风口外多了一小堆黄沙。
黄沙被细心地排列成一个环形,环形的正中央,赫然嵌着那半块带着岁月痕迹的老地砖。
他蹲下身子,默默地注视着那堆黄沙和那半块地砖,心中百感交集。
“老郑,看啥呢?”陈砚田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郑卫东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地上的黄沙和地砖。
陈砚田也蹲下身子,仔细地看了看,随即咧嘴一笑:“呦,这是……交给下一段路?”
郑卫东点了点头,站起身,抬头望向远方,意味深长地说道:“是啊,交给下一段路……”
姚小波扛着摄像机,默默地记录下这一幕。
一周后,“动静结合巡检模式”正式写入省级市政技术导则。
但在那密密麻麻的条文附录备注栏,一行略显潦草的手写字迹格外醒目:“建议保留局部未硬化路面,供人工触诊使用。”
于佳佳扫过那行字,嘴角不禁微微上扬,笑了。
她太清楚这背后的意味了——这是体制能给出的,最大的妥协。
就像挤牙膏,能挤出一点,就绝不客气。
当晚,华灯初上,她拎着一个略显笨拙的陶罐,悄无声息地回到了步行街东口。
借着昏黄的灯光,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块饱经风霜的老地砖,轻轻地放回了井盖边缘。
触手冰凉,带着泥土特有的潮湿气息。
凌晨三点,空旷寂静的街道上,只有摄像头尽职尽责地闪烁着红光。
监控画面清晰地记录下一道佝偻的身影,步履蹒跚地走近那处井盖。
那人影弯下腰,动作娴熟地从一个布袋里掏出一块新的地砖,然后如同变魔术般,将两块砖迅速完成了交换。
新的地砖,纹路与老砖惊人地相似,重量也几乎一致,仿佛是从同一个古老的窑炉里烧制出来。
可是,档案里明明记载着,那座窑,早在1985年就塌了。
随着一声叹息,人影又缓缓消失在街角的阴影里。
几天后,于佳佳又在东口遇见了赵工。
她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问出了口:“赵工,那砖……”
赵工停下脚步,转身望着她,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丫头,你觉得,啥是真,啥又是假呢?”他轻声问道,声音低沉得像是在自言自语。
于佳佳一时语塞,她感觉自己似乎触碰到了某种更深层次的东西,却又无法言明。
赵工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缓缓地转过身,拄着拐杖,向着远方走去。
风吹起他花白的头发,身影渐渐消失在晨曦之中……
于佳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激动。
一场关于“听土法”的逆袭,即将开始。
“粗碗讲习所”第二期开课,地点选在了社区活动中心一间略显破旧的屋子。
学员都是些二十出头的年轻市政技工,一个个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在他们看来,修管道就是拧螺丝、接管子,跟什么老祖宗传下来的玄学没半毛钱关系。
于佳佳穿着一身干练的职业装,站在讲台上,显得格外精神。
“今天我们请来李素芬阿姨,给大家演示一下传统压豆腐的技艺。”
李素芬是菜市场卖豆腐的老手,一辈子跟豆子打交道,手艺那是没得说。
她慢条斯理地拿出石磨、木框、包布,开始演示起来。
“压豆腐,讲究的是力要匀,心要空,手底要知道什么时候豆脑定型。”李素芬一边说,一边用手掌轻轻按压着豆腐脑。
那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婴儿的肌肤。
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技工忍不住抱怨道:“我说,这跟修管道有啥关系?我们是来学技术的,不是来学做豆腐的!”
话音未落,门口传来一阵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赵工拄着拐杖,缓缓走了进来。
赵工没说话,只是走到李素芬的豆腐摊前,接过她手中的木槌,在模具边沿轻轻敲了三下。
第一下,沉闷而悠长;第二下,清脆而短促;第三下,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整个屋子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
就在这寂静之中,奇迹发生了。
众人隐约听见,从远处地下传来一阵微弱的回响——那声音低沉而浑厚,像是古老的钟声,又像是地底深处的某种神秘呼吸。
“咚……咚……咚……”
声音虽然微弱,却清晰可辨,仿佛就在耳边。
“那是……”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周正礼凑到年轻技工耳边,低声解释道:“老辈人叫‘通筋’,一整片街区的地底结构,就像一张绷紧的网,敲一处,处处知。”
于佳佳的眼睛亮了起来。她知道,真正的重头戏,要开始了。
为了验证赵工和周正礼的说法,于佳佳联合陈砚田,设计了一个大胆的实验。
他们选择在全市五个不同的老旧街区,同时进行“三级地”操作,并利用市里的传感网络,采集地下传导的数据。
陈砚田是市规划院的副总工,也是个技术控,对这种新奇的实验充满了兴趣。
他立刻调集了院里的技术骨干,配合于佳佳进行数据采集和分析。
实验结果,令人震撼。
在五个街区中,有三个节点之间,竟然出现了明显的延迟传导现象。
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些波动路径,竟然完美地避开了已知的地质断裂带。
“这不可能!”陈砚田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数据图,忍不住惊呼出声,“这完全不符合科学原理!”
更诡异的是,信号的衰减率,远远低于理论值。
这就好像地下存在着某种“低阻通道”,让声音可以毫无阻碍地传播。
于佳佳盯着屏幕上的数据,脑海中灵光一闪。
她突然想起,秦峰曾经跟她说过,麦窝社区最早的那批用户,都是些对玄学、灵异感兴趣的家伙。
难道,这“听土法”真的有什么玄机不成?
陈砚田是个严谨的工程师,不相信什么玄学。
他认为,这一定是某种技术原因造成的。
他开始翻查市规划院的历史资料,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
功夫不负有心人,陈砚田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份尘封已久的档案。
那是一份七十年代的通信电缆铺设图。
图纸显示,当年为了节省成本,也为了保护电缆免受外界干扰,工程队曾利用废弃的防空洞,作为天然的屏蔽层。
而这些防空洞的走向,竟然与今天“回响路径”高度重合!
“原来如此!”陈砚田恍然大悟,“是防空洞!是那些废弃的防空洞,形成了天然的低阻通道,让声音可以传播得更远!”
就在这时,周正礼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我想起来了!1976年地震之后,京西地质队曾经组织过一次‘人工震源普查’,用夯锤定点敲击地面,绘制地下连续性图谱。”
“人工震源普查?”于佳佳一脸疑惑。
“没错。当时的技术条件有限,没有先进的仪器设备。地质队员们就用最原始的方法——用大锤敲击地面,然后根据地面的震动情况,来判断地下的地质结构。”
“那跟赵工有什么关系?”于佳佳追问道。
“赵工的哥哥,当年就是京西地质队的外业组成员!”周正礼激动地说道,“他们兄弟俩,都是‘听土法’的高手!”
周正礼说着,从抽屉里翻出一个老旧的笔记本。
笔记本的纸页已经泛黄,边缘也有些破损,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一些奇怪的符号和文字。
“这是……”于佳佳好奇地凑上前去。
“这是当年地质队的记录笔记。”周正礼解释道,“他们不用仪器收,靠人记——谁踩哪块砖头颤得久,谁耳朵灵就趴地上听。”
于佳佳仔细地看着笔记本上的记录。
只见上面详细地记录着“震感分级”、“余韵长短”、“脚底发麻区域”等信息。
这些信息,都是地质队员们用自己的身体,感受到的。
于佳佳猛然醒悟。
所谓“听土法”,根本不是什么玄学,而是一套被遗忘的人体传感器网络!
它利用人体对震动的敏感性,来感知地下的地质结构。
这是一种古老而智慧的技术,只是随着科技的发展,被人们遗忘了。
于佳佳意识到,她找到了“听土法”的科学依据,也找到了让它重见天日的钥匙。
她决定重启这项技术记忆,让更多的人了解和掌握这门古老的技艺。
但问题也随之而来。
她想把“听土法”申报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却卡在了“无标准化流程”这一关。
非遗申报,需要有一套完整的、可复制的标准化流程。
而“听土法”的核心,在于人的感知,这如何标准化呢?
就在于佳佳一筹莫展之际,姚小波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建议。
“佳佳姐,不如我们拍一部沉浸式纪录片,让观众亲身体验‘听地’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