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岩坪地处虞水之北,乃是陀满部族占据百余年的沃土!
无论是牧羊耕种,亦是十万大山的馈赠,让这陀满分支不过百载,便从被驱赶的游牧蜕变成六千余众的大部族!
而每年南下劫掠也让其人丁更为兴旺,尤其是大夏女子,更是部族之中争抢的稀罕货!
然,大帐之内的族长陀满速,却是阴沉着一张老脸!
只因此次南狩损失颇重,五支游骑队伍,两旬之下竟无一人返回,便是打探的独骑也销声匿迹!
如此之下,让这位陀满族长忧心忡忡,不安之绪,萦绕脑海,驱之不散!
然,昨日清晨十余枚族中儿郎的头颅,竟然被摆放在大案之上!
如此挑衅羞辱,顿时让族众怒发冲冠,随即立刻集结族中八百披甲铁骑南下报复,不为抢夺任何,只要发出胸中这口恶气!
百年间,皆是自家部族屠戮河谷流民,何时遭受过如此苦果?
随着两名侍女点燃帐中灯盏,陀满速瞧着温热的火光,心头的不安却是陡然攀升三分!
可转念想到族中还留下的千余儿郎,随即悬起的心方才落下!
然,戎马一生的草莽,对着未知危险的直觉,却是异常敏锐,
“命令族中着甲者,今夜全部轮流值夜!”
“再将庄前的暗哨再加一队... ...”
侍候半生的亲随听此,立刻躬身而去!
陀满速见状,心头又行思量,感觉已然妥善,方才靠着坐榻缓缓合上眼皮... ...
十万大山!
十余支小队于密林中快速攒动,一步之下便四五丈之距,数丈高的岩壁不过轻轻一跃,纵横交错在其脚下如履平地一般!
明月高悬,秋风瑟瑟!
二百余黑衣人聚拢崖口之上,望着下方偌大部落庄子!
“诸位,北蛮铁骑费手脚,这看家活计可不能让周先生小觑了啊!”
“这回也让北蛮见识下江湖手段... ...”
孔羽手拄黑布包裹的单刀,沉声道!
随着话音,待见在旁的精瘦汉子扬了扬手中月牙刺,兴奋道:
“孔兄弟放心,这都是看家的活计,自是不能丢祖师爷的脸面!”
而在侧的清瘦汉子提着掌中鹿角钩,指了指下方灯火,嘴角泛起一丝阴狠,
“孔兄弟,咱们也算是趟过火海的弟兄,此役是遵从爵爷在河谷的规矩,还是让弟兄们好好乐一乐?”
孔羽闻言,环视一周贪婪凶恶的目光,舔舐下唇边,冷笑一声,
“周先生要打扫院子,而且要干干净净,至于如何打扫,便全凭诸位弟兄的心意了!”
翻过卷宗,于赴死营挑选的穷凶极恶,自是做此般活计的最佳人选!
部族之内,数百甲士,来回巡视,严阵以待!
族长的命令自是不敢怠慢,便是心有微词,可还是要尽心执行!
深秋夜中的清冷,较之冬日还有诸多不同,丝丝冷风顺着皮袄直向骨缝里面钻,着实恼人!
十人一队甲士,方才步入一条幽暗小巷,顿感一阵冷风涌来,紧随便闻到一抹清香!
诧异之下,脚步却是未停,借着灯笼与月光继续向前进发!
然,平日走过无数次的小巷,不觉间顿感悠长,而脚下的步子也愈发沉重!
领头甲士心头一动,停下脚步,抬手示意!
待回身之际顿时面露惊恐,只见其后甲士早已摊到一片,猩红遍地,方欲叫喊,
“噗... ...”
两尺三寸的月牙刺直接从侧面贯穿了喉咙,
“呜呜...呜... ...”
挣扎呜咽,大口血水自口鼻涌出,栽倒之下,天上的明月与一双阴毒的眸子,便是其在世间最后瞧得的景象... ...
六千余众的部落,三横八纵的大小道路,无时无刻不在上演类似的情景!
大帐之内!
陀满速于睡梦中猛然惊醒,待瞧得身上毛毯,幽幽一叹,转而抓起案上的马奶酒痛饮一口,方才平复心绪!
回想着方才梦中的情景,擦拭额头冷汗,轻喃道:
“神灵庇佑,大祭司庇佑啊... ...”
话音方落,一道低声嗤笑猛然传来,
“今日谁也庇佑不了你了... ...”
听此一声突兀,陀满速猛然转身,继而摸出身下断刃!
待瞧得一身黑衣的孔羽与其掌中满是血迹的单刀,眸中惊愕不觉竟然消失,随即缓缓站起身形,一点一点抽出短刃,
“你没让我在梦里做个冤死鬼,让我以勇士的灵魂去见祖先,用你们大夏的话讲,我敬是条汉子!”
“但死前我只有一事相询!”
孔羽见此,对着素未蒙面的陀满族长微微颔首,
“一饮一啄,因果轮回,没想到你们北蛮之人还会如此洒脱,说吧... ...”
陀满速闻言,盯着前者双目,沉声道:
“我...我派遣出去的八百儿郎,如...如何?”
部族之人皆可死,可外出的种子若是能逃脱生天,便如草原草籽一般,随意扎根便又是一片新绿... ...
孔羽听此,拄着单刀缓缓站起,翻动眼皮,略作思量,便轻笑坦言道:
“临行前,我见过周先生的部署,你部族的八百精锐正好撞上龙骧铁骑!”
龙骧之名,北蛮之人哪有不知?
一股绝望猛然自陀满速心头升起,可想到八百之众的精锐,无论如何也能逃出一点星火!
然,孔羽紧随却是与其最后一击,
“龙骧铁骑,一支成建制的龙骧铁骑,一支静待多时的龙骧铁骑... ...”
随着言语,孔羽戏谑的望着那逐渐绝望的眼神,翻手踏步,身形一闪,脑后摘瓜,甚是利落!
灌了口马奶酒,抬着人头走出大帐,听着四周惨绝人寰的惊恐叫声,孔羽深吸口气,冷笑连连!
然,待见到远处传来的一抹火光,立刻调教怒喝道:
“别...别烧,这以后都...都是老子的家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