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身后的青宁轻声道,“庄才人的姐姐叫庄静,她是我的师姑,最是擅长配药,尤其是那种毒性很大却让一般人瞧不出来的。且她在还没入师祖门下时,已略会一二了。”
皇上先是一愣,后道,“皇后与她联手,先是对珍儿下了药,然后又对着青宁动了手?”
宋承泽点头,“不仅如此,她们把青宁偷偷调包出了宫,回头制造了不慎落入湖中被淹,且还被鱼吃了面部的假象。一开始太子利用他与慎郡王爷的一些旧情,让慎郡王爷处置了青宁。只是一则郡王爷不知道那是皇家血脉,二则可怜青宁小小年纪不忍下狠手,就送去了一户还算不错的人家寄养。后来,太子知道了青宁的情况,派人去追杀,也就是在周钰的义父救了他时,云岭山人刚好遇见,不仅为他医伤,还收了他为关门弟子。”
青宁把双手放在皇上的太阳穴上继续轻轻地按摩着,“草民那个时候体内的毒性已然发作,若不是遇见师傅,根本没有与皇上相见的一天。后来,随师傅去了山上,一边学着医术,一边养着身子,直到自己能控制病情,师傅才允许下山。”
皇上左手用力地拍在桌子上,“老六,去把太子叫来,我要当面问问他。”
宋承泽上前一步,“父皇,儿臣还有一件关于太子的事,不如一并说与您听。”
“说。”
“太子的身体一直不好,这么多年只得爱华一个女儿,幸得今年生了一个儿子。只是那个儿子......”
皇上不耐烦地道,“有话就说,做什么吞吞吐吐的样子。”
宋承泽扑通跪了下来,“儿臣不敢说。”
“不敢?你刚刚把朕与珍儿的事都弄得明明白白,还把青宁带到朕跟前,你还有什么不敢说的。说吧,不管是什么,朕都恕你无罪。”
宋承泽依然跪在那里,“这件事兹事体大,儿臣冒死一说。”
皇上惊讶,制止了青宁的动作,而青宁行礼道,“草民......”
“草什么民,你是朕儿子,你也不必出去,听听老六还有什么让朕惊讶的消息。”
宋承泽抬起头来,“父皇,儿臣怀疑太子的儿子并不是他亲生的。”
皇上呼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不是太子的?这样的话你怎么敢说出口。”
宋承泽把头抬的更高,“父皇,您还记不记得,有一年,外邦进贡了两支钗子,您一支赏给了先皇太后,另一支给了蒋皇后。”
“钗子?”皇上的眼神中带着迷茫,他赏过那么多东西,自然不会记着那么久远的事。
“对,那钗子实际是先皇太后让人特意打制的,钗头里放的是一种让人不会怀孕的药。无论男子还是女子,只要经常戴上个一年半载的,基本上就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孩子。而太子现在几乎每日里带的那支钗子就是当年蒋皇后得的。”
皇上似是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宋承泽话里的意思,他惊讶地看着宋承泽,“你的意思是,那钗子是珍儿做的手脚?”
“对,先皇太后把她的那支送给了周钰的亲娘,而周钰的亲娘又转赠给了孟氏的母亲。岳母为着孟家三房陷害孟氏的事十分生气,便把钗子送给孟家三房的长女做为添妆,而她一直没有怀上。”
皇上对上宋承泽那意味深明的眼光,瞳孔渐缩,他高声喊着吕成宝,“去把太子叫来,让他带着他用惯的那支钗子来。”
说完又道,“朕倒要亲自打开瞧一瞧是个什么名堂。你起来吧。”
宋承泽站起身来,“父皇,儿臣去把那庄静带来?”
“她在宫里?”
“是,发现整件事与她有关后,儿臣就开始寻她。她那个时候许是听到风声,躲了起来。寻到后,她几次想要自尽,被看管起来,也是一句话也不说,直到她妹妹的亲生女儿出现。”
皇上似是想到庄静的妹妹的亲生女儿是谁来,不可置信地道,“庄才人的女儿?”
“对,其实庄才人的女儿并不是难产而亡,是先皇太后发现了庄才人背叛了她,做的手脚。那个孩子被先皇太后安排送出了宫 ,本想着寻个地方好生养大,不料那家却遇到大灾,一家子都没了。”
皇上被整件事弄的已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怎么会这样,这一天里居然出现两个失而复得的孩子?
青宁是蒋氏为着报复珍儿下的手,庄才人的孩子是因为珍儿才被送出了宫?
“好在,那个孩子生下来有一个如同青宁一般十分显着的特征。她的额头有一个很大的痣,且那孩子长得与庄才人极像,庄静看到这个孩子才肯说出当年的一切。”
皇上有些漠然地点头,“庄静现下何处?”
“请父皇恕罪。”
“你这一天叫朕饶你八百回了。”皇上冷声道。
宋承泽一拱手,“实是整件事需要布置的太多,只能把证据收集齐全了才敢呈到父皇面前。”
“说吧,今天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听到什么,朕都恕你无罪。”
宋承泽呼出一口气来,“那女孩现下在儿臣府中,庄静因为太过重要,又怕万一走漏风声,引得太子注意丢了性命。去年的时候,这位庄静还进过宫为爱华瞧过病的。”
皇上再次惊讶,想了想似是想到了什么,“你母妃好似也让她瞧过?”
“是,父皇好记性。正是因为母妃与她见过,所以,儿臣将她一直放在琼华宫。只母妃并不知道她的具体情况,只晓得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皇上微微一笑,看不出他这一笑里的深意,他再次瞧宋承泽,看得很仔细,不是从上到下,似是由里到外的那种。看得青宁都觉得额头有汗,宋承泽一动不动,双目直视着皇上,鬓角却有汗流下。
“呵,原来是你,你才是最深的那一个呀。罢了,咱们现在就求一个真相吧,你虽然说的严丝合缝,但总要有钉锤之人。去吧,把那个庄静带来,再把你母妃一并请来。”
宋承泽弓身应是,退出来的时候,太子正急急在拾级而上,兄弟两个站在承天殿的大门处对望着,谁都没有先说话。直到吕成宝走上前对着太子一礼道,“皇上等太子呢。”
太子冷哼一声,一甩袖子迈进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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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一切都真相大白了?皇上信了?”孟绮抓着宋承泽的袖子急急地道。
宋承泽微微一笑,“王妃好歹让我坐下来,喘口气,吃口茶吧。”
孟绮不好意思地一笑,连忙为宋承泽倒茶。
“母妃与我回到承天殿后,那钗子已被砸烂了,青宁验过后,父皇还不死心,又让吕成宝拿去太医院再验。太子瞧见庄静进去,脸都绿了,而庄静从她妹妹在先皇太后身边服侍说起,她每说一样,太子就否认一样。只庄静说的样样在理,且有一些是父皇还记着的,太子的反驳越来越没有力量。
“最后,庄静说追杀青宁是受了太子的指派,父皇拿砚台把他的额头打出了血。待吕成宝带回太医院的说词,父皇直接被气晕了过去。多亏有青宁在,这个时候,父皇已不需要太子亲口承认什么了。
“而太子对那钗子的事显然并不知情,他根本没想到这么多年生不出孩子与那钗子有关。但他也不承认儿子不是他的,后来,父皇又让人去把那孩子抱来要滴血验亲,又绑了那良娣,还没等滴血验亲呢,那良娣就受不住,说是她根本就没有怀过孩子,是太子妃让她假装怀上,生产的时候不知道从哪抱来的孩子。”
孟绮坐在宋承泽对面,太子真是作死呀,这种混淆皇家血脉的事可是死罪呀。她都不敢相信,若是这件事不被曝出来,太子坐上那个位置,将来再传给这个孩子,那是个什么光景。
“太子眼见顶不住了,就说什么这是他的权衡之计,先用孩子稳住人心,待将来若自己真的无法生孩子,自然会从兄弟中过继一个来,绝不会干混淆皇家血脉的事。话说完,就挨了父皇的窝心脚,若不是父皇身子不好,那一脚着实够太子喝一壶的。”
“然后呢?”孟绮见宋承泽说到这里静静地看着她,轻声问。
“庄静和那个良娣,连同那个孩子及身边侍候的人全部杖毙,而且是立即让吕成宝送去的慎刑司。”
“什么?孩子也?”
宋承泽点头,“对,不单是侍候孩子与良娣的,就连太子妃身边得用的,凡是父皇能想到知晓这件事的都杖毙。”
“太子与太子妃呢?”
“幽禁,父皇被气得不轻,吩咐完这些事后,精气神已然不足,只说先关到东宫,不许出来。我想着,怎么也得过几日待父皇身体恢复些再说。”
孟绮点头,这件事对皇上的打击实是太大了,总要消化几天是真。
“母妃没事吧?”
“没事,母妃原本要侍候父皇,父皇却没许,他把青宁留下了。”
孟绮了然,这个皇上最爱的女人为他生的儿子,又是这样一个场景见的面,皇上就是天天瞧着也是看不够的。
“您也不必担心,青宁的医术那么高,有他在皇上身边,不会有事的。”孟绮伸手握住宋承泽的手。
“嗯,我知道,只是我还是不放心,父皇对太子的处置一日没下来,我的心就不安稳。父皇已然让我暂时接过太子的差事,我这阵子怕是要忙一些。还要防着太子留有后手,一些宫里的事项总要备起来以防万一。”
“过几日我进宫吧,如今太子妃被关,儿媳妇只得我一人,若是不去侍疾的话,一则心里过不去,二则怕有人再拿这个针对您。”
宋承泽想了想,“成,等着宫里布置好了,我让楚勇接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