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承泽坐在暖轿里,左手轻轻揉捏着鼻梁,很好,最起码刚刚那两件事皇上已然是信了大部分。现在只需把母妃请去,带去庄静详细说出当年蒋皇后陷害先皇太后,让人带走青宁的事来。
今天宋承泽并没有上早朝,皇上身体不适,尤其是头疾疼得他几乎夜夜不能安睡。如今是太子监国,太子好像看到了那个位置在冲他招手,他的算计与野心再也没有藏在他那老实的微笑之后,以前瞧不起他的或是与他意见相悖的,太子开始明里暗里的清算,特别是他现在手握东山大营的虎符。
宋承泽昨儿与太子说起为皇上寻了一位江湖大夫,太子还一脸不屑,说他不该把什么人都往皇上身边带,一个不小心有了意外,谁担待?
宋承泽微微一笑,先是说了之前皇上曾吃过一丸那大夫配的药,效果还不错。且莲妃已征得皇上的同意可以让这位大夫来瞧一瞧。再有就是这位大夫可是云岭山人的弟子。
提起云岭山人几个字,太子的面孔明显一僵,似是想到了什么没接话,宋承泽一拱手,“太子放心,能近父皇身边的自然是重重检查之后,且吕成宝已安排人专门让大夫重新换过衣服再为父皇把脉的。”
然后又一脸担心地道,“父皇这一病,让太子着实忙碌起来,听说入了冬爱华公主又咳嗽了,连带侄子身上也不好。太子还是要多关心一下孩子们。”
太子想着自己那个病殃子女儿和那个猫一般大的儿子,立起眉毛,冷笑一声,“不劳六弟担心,既然为父皇寻了大夫,明天就辛苦六弟好好陪着了。只是记住,虽然是父皇答应的,但若是有一点差池,六弟知道轻重。”
随后冷哼一声,越过宋承泽大步而去。
宋承泽轻轻掀开暖轿的车帘,外头纷纷扬扬地飘起轻雪,他突然就想起了青宁那雪白的头发和眉毛来。
他把青宁带进去的时候,皇上正由着吕成宝侍候着吃药,看着这样一位年轻人进来,很是惊讶。
吕成宝把药碗放到托盘上,“皇上,已验过身了。”
皇上看着宋承泽,“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大夫?”
宋承泽上前道,“正是。”
皇上对着青宁招了招手,“多大了?那药丸是你配的?你师傅是云岭山人?”
青宁上前两步,弓腰道,“草民今年二十二岁,是云岭山人的关门弟子。药是草民配的,能被皇上享用是草民的荣幸。”
“二十二?”皇上惊讶地道,吕宝成走到皇上身后伸手为他按起太阳穴,“你真二十二岁?”
青宁带上一丝苦笑,“是,草民的样子吓到皇上了,草民的确是二十二岁。只因为娘胎里带了毒,虽经师傅细心调理,但错过了最佳时机,寿命不过三十而已。”
皇上一脸的惋惜,叹了口气道,“这娘胎里带来的谁也没有办法,只能怪造化弄人了。”
青宁摇头道,“并不是天生带的,是娘怀草民时被人下了毒的。”
“哦?”皇上摆手制止吕宝成的动作,重新上下打量着青宁,越看眉头皱的越紧,然后目光锐利地看向宋承泽,“老六,你今天带这个人来,怕不是单纯地为朕看病吧。”
宋承泽连忙跪下,“父皇明鉴,为父皇看病是真,想为父皇讲一个故事也是真。”
“放肆,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耍这样的心计。”
宋承泽抬起头来,“父皇,他叫青宁,今年二十二岁,他娘怀他时被人下了毒。”
“这关你什么事……你叫什么?”皇上转向青宁。
“草民青宁,青天的青,宁静的宁。青字是取了父亲字里的‘清’,不敢冒犯父亲,去了三水用了青天的青。宁是娘亲的闺名“柠”,亦去了木旁。”
皇上的脸色已然不对,“柠?你娘叫柠?”
青宁点头,“娘亲还有一个小字。”
“叫什么?”皇上慢慢地站了起来。
“珍儿,是父亲为她取的,父亲说娘是他的珍宝。”
皇上只觉身体打着晃,宋承泽连忙站了起来与吕成宝一左一右地扶着他坐回椅子里。
“吕成宝,去把门给朕守严了。”皇上冷声道,“老六,你说,怎么回事?”
“请父皇恕罪,青宁是在三岁的时候被人从家里带走……”
(嫌弃我哆嗦我也没办法,这段故事的描写还是去看《替嫁后》,最后十多章的样子,那里详细写了青宁的出身。不想看的,还是那句话,只要知道青宁是皇上与先皇太后的儿子,且是被蒋皇后算计的,就可以了。)
皇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胸膛起伏的厉害,但他却平静地听完宋承泽的话,丝毫没有打断,且一直紧紧地盯着青宁看。宋承泽每多说一句,他好似就从青宁的身上看到了某个人的影子多一分。
“你脱了上衣。”皇上听青宁说完后道,“老六,把火盆拿近些。”声音里有明显的无力感。
皇上就那样紧紧地盯着青宁的一举一动,当他脱完衣服,举起自己右臂的时候,皇上站了起来,宋承泽上前扶着他,缓慢地走近。
“这里的那块胎记草民是瞧不见的,被人抱出来时是不记事的,第一次听人提起来,还是寄养那家为草民洗澡的婆子说的。那个时候小,瞧不出什么样子,后来被追杀,师傅收了草民之后才知道那胎记越来越似两株水仙花。”
皇上抖着手轻轻摸上青宁右臂下的那块胎记,的确似两株水仙花。皇上口中喃喃自语,“水仙,水仙,珍儿,真的是你吗?他真的是咱们儿子吗?珍儿……”
皇上一边摸着一边念叨,继而又转到青宁的前面,抬头看这个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小伙子,伸手又摸着他雪白的头发,手越发地抖起来,“三十岁?谁说的?云岭山人也没有办法?”
青宁露出一丝苦笑,“因为是从娘怀上草民开始就下的毒,一点点浸到草民的身体里。不仅仅是草民,就是娘中了那毒,也活不过五年的。”
皇上闭上眼睛,有泪流了出来,没错,珍儿就是在儿子“死”后两年后走的,看着那个被泡在湖里已面目全非的三岁的儿子,珍儿哭得撕心裂肺。
皇上平静了一下心情,抬头看宋承泽,“老六,你既然把人带来,想必前因后果都已调查清楚了。不必与朕废话,说吧,是谁做的。”
青宁扶着皇上坐回椅子里,自己穿上衣服,走到皇上身边,从头部开始一点点地按揉着。没一会,皇上就觉得脑袋里那股沉沉的浊气在一点点消散,整个人清明了不少。
宋承泽端正地道,“儿子以下说的,目前还只是猜测,但与事实八九不离十。因为当年配制先皇太后毒药的人已被儿子找到,稍候父皇若是身体允许,可以一见。”
皇上一抬眉毛,仔细地打量着这个打小就不受自己重视的儿子。不得不说,老六是自己所有儿子里长得最英俊的,凡事从来不往前凑,好事从来瞧不见他。有一段时日他就像是太子的尾巴,自己甚至感觉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这个儿子就已然这么大了,都不记得他是如何长大的。
宋承泽说到这里,抬头看皇上,“还请父皇恕儿臣无罪,接下来要说的牵扯到先皇太后,儿臣实是......”
“朕知道你担心什么,无妨。朕与她的儿子都站在这里了,还有什么怕你说的。这话,朕只与你们说,若是她还活着,这后宫今天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呢。”
宋承泽听皇上这样说,呼出一口气来,皇上是相信青宁了。
“是,先皇太后这件事应该是蒋皇后手笔,且太子也是知情者。”
皇上面上一讶,“太子知道?”
“是,不但知道,他还是全程的参与者,且他把蒋皇后的早逝怪罪到先皇太后身上,处置完青宁的事后,在先皇太后去后,更是把这恨转移到她唯一的亲人,也就是周钰的亲娘身上。”
皇上细细地想着这些人的关系,半天后点头,“对,慎郡王府的前王妃是她的堂侄女。你接着说。”
宋承泽道,“蒋皇后对您与先皇太后应该是极恨的,但她又没有法子,等着青宁出生后,她更是一直想着要如何处置了他。后来,一直在先皇太后身边侍候的宫女,也就是后来的庄才人,父皇还记得吗?”
皇上显然不记得这个人,想了半天,经宋承泽提醒才哦了一声,“没错,她那孩子没生下来。”
“对,她有一个姐姐,听说她的事后,把这一切怪到了先皇太后身上,认为是先皇太后害死了她的妹妹。而蒋皇后就是得了她配的药偷偷给先皇太后下的。”
“她会配药?”皇上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