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腊月的时候,京郊闹起了雪灾,皇上将赈灾之事交给了太子。
太子忙碌起来,亲力亲为的操持着,甚至经常出城去查看赈灾情况。更向皇上建议调动东山大营的兵士为受灾的老百姓搭建房屋,让他们能过个好年。
皇上对太子这份体恤非常满意,把虎符给了太子,由着他调动东山大营的兵马。
太子得了虎符,在宋承泽面前越发神气。
“王妃,周世子带着青公子进了府。”汪成海哈着腰进得屋来。
孟绮放下手中的账册,年底了,无论是宋承泽的还是她自己的,庄子和铺子的收益及年货都交上来了。今年宋承泽把他外院的所有节礼都交给她置办,她不能有一点马虎,亲力亲为地参照前些年的旧例,一个一个地敲定。
“是你打听的,还是张德成说与你听的?”
汪成海上前几步,“是张公公告诉奴才的,还说王爷今天会回来的很晚,就不进内院来了。怕您担心,让他告诉您,王爷明天一早带青公子进宫,莲妃宫里那个庄静会等着王爷一起的。”
孟绮呼出一口气来,终于动了,宋承泽这是要一招制敌呀。
“记住,从现在开始,外院的事,只要不是那边让你知道的,不要去打听,把你下面那些人管好。”
汪成海恭敬地应是,如今他已是王府内宅第一总管。且自打跟在孟绮身边,无论是眼界还是头脑都与往日不同,多多少少也感受到瑞王在做什么,若真是像自己想的那样,汪成海都不敢想日后有那么一天后,自己会如何飞黄腾达。
“王爷许了大小姐今日与吴庶妃过一夜,明天一早就送走。”
孟绮嗯了一声,对于吴氏如何处置,宋承泽倒是问过她,她道,只李氏按自己的意思办即可,其他人,她听宋承泽的。
因着吴氏的事情里涉及到宋弄玉,她不想参与,因为她现在与宋承泽的关系已发展到不是她当初预想的样子,她实是不能控制自己的本心,真到了那一天,是坚定初心,还是像孟绾建议的那样?她现在不敢确定,也不愿多想。
但一切都有可能,若真是像孟绾说的那样,她可不想把一个随时准备为母报仇的孩子留在身边。
“知道王爷是如何与大小姐说的吗?”孟绮问。
汪成海摇头,“只听胡昌盛说,前儿个王爷单独与大小姐说了一个多时辰的话,大小姐出来的时候眼睛肿的不成样子。”
孟绮相信宋承泽会给宋弄玉一个合理的解释。而她是猜到宋承泽必不会再让吴氏待在府里,却不想是连年都不叫她过,直接送去庄子上了,至于在庄子上能生活多久,全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明天吴氏走后,你带着人把锦墨居和引嫣阁都好好收拾出来,院子就锁上吧,每月挑出几天洒扫一下就可以,这大年下的,没得放那么多人还得守个没主子的院子。”
汪成海点头应是,见孟绮没有其他吩咐,躬身退下。
孟绮看着外头又飘起雪来,喊着元冬为她披上斗篷,拿着手炉走出静安园。
元冬与立夏跟在后面,孟绮听着脚下的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心底一片宁静,她伸出手,看着那晶莹的雪花落在手筒上,甚至能清晰地看清那上面的花瓣。
不知不觉已走到了后宅那个水塘,那个前世她被婆子狠狠压在里面的水塘。
孟绮一顿,今生从又嫁进瑞王府开始,她从没往这里来过,她下意识的躲避这里,不想触景生情,不想让它唤起自己那不堪的往事。
她一直想着,自己若是有机会再走到这里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她以为会害怕,会激动,甚至愤怒。却不想,会如此平静。
孟绮一步步地向水塘走去,立夏要上前被元冬扯住袖子,冲着她摇了摇头。
孟绮走到前世被洪哲逼着跑到这里后站的那个位置,她闭上眼睛,洪哲把她的衣服狠狠扔到她身上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她不知道那衣服是如何到洪哲手里的,她只知道她收到了一张便签,是洪哲要见她。她当时吓坏了,洪哲怎么可以这么大胆,这可是瑞王府,他居然在王府约她私会。
她不该去的,可看着洪哲那情真意切的字句,还说什么这也许是他们最后一面,因为他越来越不得景王重视,他被洪家打发去南边经营自家产业,他想临走时见自己一面,这是唯一的机会。
她心动了,想着再也不能见到他了,就算是人多的时候远远瞧一眼都不可能了,她就心疼的厉害,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
然后,她就在张女史的掩护下来了这水塘旁边的草房。她没见到洪哲,却是一头晕在那里,等着她再醒来的时候,门口已团团被人围住。这个时候洪哲倒出现了,他往自己身上套着衣服,又打开后门让自己快走,一切由他担着。
她害怕极了,拼命地跑,她原以为洪哲会挡住那些人,可是身后的人却越来越多,且离她越来越近,来参加宋承泽生辰宴的女眷们几乎都到了这水塘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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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绮弯下腰,抓起地上的雪用力地握着,握实一些后,再抓一把继续握着,直到握的雪球都比她的脸大了才站起来,把那雪球高高举起,一个用力向着池塘中心狠狠扔去,然后转身就走。
“告诉汪成海,明年暖和的时候,把这个水塘给我填上。”
元冬惊讶地看着孟绮走过自己身边,连忙应是。
立夏则回头看那水塘,这么大的水塘要如何填上?
晚上的时候,宋承泽居然回来了,孟绮一边张罗着他的晚膳,一边担心地问,“不是说这两日不回来吗?可是有不顺利的地方?”
宋承泽由着孟绮为他脱了斗篷,“放心,都准备好了,明天早朝后,我就会带青宁进承天殿。原本今天准备在宫里对付一宿,可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想回来,打从那天晚上后,总觉得在你这屋里睡得格外香。”
孟绮听得这话,面上一红,想着那天早上醒来时,自己居然与宋承泽共盖一被,还躺在他的臂弯里,他那被自己枕的右臂的里衣上隐约有湿哒哒的痕迹。
“您要如何带青宁进去?”孟绮没接宋承泽的话。
宋承泽微微一笑,看着红着脸为他去拧巾帕的孟绮,“前几天,父皇头疾犯的时候,母妃献了一丸药,父皇吃后感觉要比平常吃的好用很多。”
“是青宁配的?”
“嗯,父皇同意明天让我带青宁去为他诊治。”
孟绮呼出一口气来,把帕子递给宋承泽,“太子不知道吧?”
“当然,他现在也忙的很,自从赈灾得了父皇的夸奖,现在干劲越发足了。户部因着赈灾银子的事,可没少寻太子断官司。还有那西山大营,说是发的军晌比东山的少,直接堵了太子巡视的马车呢。”
孟绮抿嘴一乐,忙点好呀,忙起来自然就分不出太多精力关注宋承泽。
“你乐什么?”宋承泽把帕子扔回水盆,脱了鞋上了临窗的大炕。
“我舅舅可是最会算帐的,只要他想算,就没有天衣无缝的帐。还有那西山大营,好似二姐夫跟着忠国公府的小公子去了好几回呢。”
忠国公府的小公子是孟绮出了五服的堂兄,他的未婚妻是兵部尚书的小孙女,而西山大营的同知是兵部尚书一手提拔起来的。
宋承泽闻言哈哈大笑,伸手捏了捏孟绮的下巴,孟绮一扭身子,“王爷真是的,做什么老喜欢捏这里,原本肉就多,您越捏越多。”
宋承泽笑道,“哦?那依王妃的意思,是让为夫捏哪里呢?”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着孟绮。
孟绮脸更红了,正不知道如何回他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外头传来素心的声音,道晚膳备好了。
夜里,两人依然一同睡在内室,却没有盖同一床被子。宋承泽为孟绮掖好被子,回头吹了烛,轻声道,“放心吧,明天只是第一步,这三项随便的哪一项都够让父皇处置他的。”
“他会甘愿?”
“怎么可能,之所以这个时候发作,就是因为他准备的还不够充分,打他个措手不及,逼他必须动手。”说完又像拍小孩子一样轻轻拍了拍孟绮的肩膀,“不必担心,你只等着我的好消息就成。”
待第二天孟绮睁开眼,身边人已离去,孟绮又躺了回去,想了想挪去宋承泽被子里,那里好似还残留着好闻的干草香,破天荒地躺到中午才起身。
这边孟绮刚刚吃完早饭加中饭,外头张德成一路小跑进了院子,“请王妃去外院。”
“王爷回来了?”孟绮站起身急急地问。
张德成抹了把脸,“没,胡昌盛回来了,王爷让他把发生的事说与大家听,怕大家担心。”
元冬连忙为孟绮披上斗篷,孟绮急的手炉都没拿就上了暖轿。
等她到外院的时候,宋承泽没回来,陆劲洲和宋禄还有几位幕僚正听着胡昌盛说着话。
几人见孟绮进来,连忙行礼问安,孟绮摆手,“你陪王爷进的宫。”
胡昌盛一边应是,一边道,“奴才一直在中堂里候着,王爷先是带着青公子进去,然后就听到了皇上的怒呵声。随后安静了一会儿后,吕公公出来让当值太监去请太子,还说要让太子戴着他常戴的钗子去。”
孟绮呼出一口气来,太好了,这样看,皇上是相信了。
“还有呢?你听到什么没有?”
胡昌盛回道,“太子进去后,没一会就听到有东西摔碎的声音,再后来就瞧见吕公公让去请太医。奴才怕被他瞧见再为王爷添麻烦,借着那通传的太监出了中堂,远远地站着了。”
“王爷呢?你瞧见了没有?”陆劲洲问。
“好长时间,王爷才出来,青公子却没跟着。王爷让奴才先回来告诉大家,一切顺利,他去了莲妃那里。”
孟绮坐回椅子上,去莲妃那里就是把庄静带过去,这下子,太子的三宗罪就是实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