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说他原本想留着奴婢在坤宁宫做掌事尚宫,他说有奴婢在那里,就算他去时看不到旧人,能见到奴婢也是一种慰藉。但他又不会拘着奴婢,因为他知道您对奴婢是有多好,他不会做让您不高兴的事。”
孟绮的泪水一点点滴落,溅到手中的玉佩上。
“皇上还说,他在宫里好多事不方便,让奴婢隔三岔五的回王府看看,到静安园去瞧瞧,万不能让下人怠怠了去。”
元冬看着孟绮的样子,想了想继续道,“皇上还说,说您好狠的心,这么早就去了,等到他去寻您时,怕自己老得您不认得他,再嫌弃他。”
孟绮呜呜地哭了起来,元月站在旁边一脸不知所措,元冬冲她使了个眼色,瞧着元月出去,元冬上前轻轻把孟绮揽进怀里,“不管您是奴婢的四小姐,还是王妃,更或者是皇后,在奴婢的心里,您就是奴婢的主子,无关您的身份。只要您开心,痛快,您的决定就是奴婢的坚持。”
孟绮把头埋进元冬的怀里没吱声,元冬继续道,“今天奴婢逾越了,哪句说错了,王妃您回头怎么责罚都成。”
说完,元冬深深呼出一口气来,“奴婢不知道当天发生了什么了,是您的临时起意被形势所逼,还是您早早就存了什么心思。奴婢也知道您去年要置这个院子时,并不单单是为自己寻一处消夏避暑的地方。只奴婢想着,您怎么做都有自己的理由。今天,奴婢只问您一句,可以吗?”
孟绮抬起头,指了指旁边的绣凳,“问吧。”
元冬坐了下来,“您快乐吗?这是您想要的吗?”
孟绮苦笑,那天孟绾也问过她同样的话。诚然这是她要的山水田园,她以为到了这里,她会满足,会快乐,会忘记所有的一切,包括前世的种种。
可是很奇怪,从过了最初养伤那几日后,她以为很平静,心里却总是烦躁。她以为会忘记,夜里梦中却总是出现。她以为会快乐起来,可满院的花香也吹不走她丝丝的愁绪。
尤其听孟绾说宋承泽是爱自己的那句话后,她震惊之余,逼着自己去寻找两年里她们之间的蛛丝马迹。
宋承泽的专注,宠溺,调笑,附和还有最后两人每每依偎时他的隐忍......当然还有那一个个令她颤栗的吻,孟绮知道,自己也是爱他的,只不过她不想承认,或是说不敢承认罢了。
直到那天孟绾点醒了她,她才开始正视这个一直让自己困惑的事。她一度告诉自己宋承泽表现出来的一切,一方面是喜爱自己年轻娇美的颜色,另一方面就是对自己的欣赏。到最后两人几次情不自禁,她知道宋承泽是有一点喜欢她的,但她从来不敢往“爱”方面去想,那于她来说是多么遥远,甚至让她不可高攀。
可是,通过这几日的反思,她越来越觉得孟绾说得对,宋承泽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瞬间,还有看自己时的眼神,她有些兴奋和窃喜。
可是,等再醒来时,看着自己睡的床,推开窗看着开满鲜花的小院,她又无比懊恼,现在分析这些,确认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所有的一切都让她搞砸了。
看着元冬出得门去,孟绮走到窗前,檐下挂着她新做的风铃,被风吹过叮当做响,可她总是觉得声音没有静安园那支好听。
是呀,她快乐吗?这是她想要的吗?
孟绾进得院子,正瞧着孟绮站在屋子里,透过敞开的窗户往这边望。她以为孟绮在瞧自己,可是走到近前,孟绮还是向着那个方向望着。
孟绾顺着孟绮的视线瞧去,不明白她为何看着那串风铃出神。
孟绾伸手击打了一下风铃,“二姐姐,你几时来的?”孟绮高兴地道。
“想干什么呢,这么入迷。”
两姐妹隔着窗户对笑着。
“有什么事,打发个丫头来就是了,你现在这个样子哪里好到处跑。若是叫二姐夫知道了,一准不饶我。”孟绮说完,脸色微变,低下头道,“二姐夫哪里会想到你往我这边跑呢。”
“他知道我来你这里,而且他现在就在门口。”孟绾轻声道。
“你说什么?”孟绮抬头,“出什么事了?”
孟绮静静地听着周钰说完一切没有吱声。周钰喝了一口茶,打量着自己这个前未婚妻,现在的小姨子,怎么就这么不省心听,她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既然从火场中脱了身,做什么不去寻皇上,跑这么个地方待了大半年。
难不成还惦记着洪哲?怎么可能,想当初洪家被景王牵连,男丁全部斩首,孟绢求到她面前,想要为洪哲收个全尸。她不但拒绝了,还让人特意把洪哲的尸首扔进湖水里浸泡,最后丢到了乱葬岗。可见,她对洪哲的恨意有多深。
可若不是这个原因,周钰属实想不出孟绮这么做的根由是什么,除非她脑子让火烧坏了。可刚刚的样子又不像。
“王爷......皇上怀疑什么了吗?”好半天,孟绮才开口。
周钰想了想,“没有,因为我是真不知道你的事,所以也装不出来明知不说的样子。只是皇上最后却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姐妹俩异口同声。
“皇上说今年错过了桃花开,也不知道那桃花鱼还有没有,若是还有机会,他愿意和那贪嘴之人去捉那桃花鱼。”
孟绾去看孟绮,只见孟绮的脸色苍白,慢慢地低下了头。孟绾示意周钰出去,她坐到孟绮身边,轻轻揽住她的肩膀,“阿绮,皇上一定是知道什么了,就算是不知道,怕也寻到苗头。他在等你,等你给他一个讯号。”
孟绮抬头看她,眼角泛红,“可是,二姐姐,我已经死了呀。”
“那有什么,理由多的是,只要有人说,就有人信。我还死过呢,可谁还记得当年跟在你身边的那个苏青?”
孟绮露出思索状,“可是,他,他会不会怪我。”
“你说呢?我不知道你们最初的约定是什么,我想你那天从地道里逃脱应该也是临时起意,你只是想圆你曾经的一个梦,更或者是遥远的,甚至前世的梦。”
孟绮不可置信地看着孟绾,抖着嘴唇,“二,二姐姐在说什么?”
孟绾拉着她的手,“绮姐,我知道的比你以为的还多,但我从来不去寻求真相,我只关注你的决定。只要结果是你想要的,是于大家好的就成。你好好听我说,等我说完,你再问问你的心,你是如何决定的。还是那句话,不管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是支持你的。我想皇上也在等你的决定,如果你不想再回去,他一定不会来打扰你。”
孟绮猛地转过头,没错,宋承泽让周钰来试探自己,其实就是给两人最后一个机会,他猜到了,猜到自己借着地道逃脱,是因为两人那个约定。所以,他给自己一个机会。若是明天周钰去回皇上,只需要告诉皇上,没有向皇上隐瞒任何事,她相信,宋承泽永远不会来打扰她,从此自己就会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就如刚刚元冬问自己,这是她想要的生活?
孟绾拍着她的手,“阿绮,你才18岁,这样的生活你可以自由一年,五年,十年,再往后呢?三哥以后的前程是无量的,做为武将,他回京的机会很小,三嫂如今连玉姐儿都带着一起去了。我有了第一个孩子,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你二姐夫现在极得皇上器重,如果不出意外,吏部将来一定会交到他手里的,我根本没有时间经常与你一处。
“还有娘,先不说自打皇上登基以来,父亲对她的敬重,祖母把府里的权力全部交还。二叔与二婶平日里都不敢往娘跟前凑,大嫂被休回姜家后,大哥事事与娘商量,她每天忙的很。只说她年纪大了,人都会走那一步,她会陪你多久?那个时候,我们有家有业有孩子,又能抽出多少时间陪你呢?
“诚然,你现在有芝妹妹,有刘妈妈她们,但她们又怎么能与一个可以与你朝夕相处的人比呢?你能和她们说心事吗?能与她们商议重要的事吗?”
孟绾说到这里,轻轻扳正孟绮的肩膀,“阿绮,问你的心,它要如何做?如果我刚刚说的那些,你今后能接受,可以适应,那么你自关上你的院门,享受生活。若是不能接受,就迈出这一步不管今后是鲜花还是荆棘,总要走过才知道。再难,再不堪,也不会差过你前世吧?”
孟绮睁着眼睛就那样看着孟绾,一直盯着,眼睛连眨都不曾眨过,好半天,孟绮猛地趴进孟绾的怀里,嚎啕大哭。
孟绾轻轻地拍着孟绮的后背,“哭吧,都哭出来,把你前世的愚蠢,不甘,遗憾都哭出来。我想你选择到这里来,一定是已报了前世的仇了。那么,现在,你就为你今生而活,做出自己最想要的选择。前世的种种就是一个梦,把它尘封在你的最心底,永远不要再去翻看它了。”
孟绮接过孟绾递来的帕子轻轻擦了擦脸,她现在对孟绾知道她是重生的一点也不惊讶了。且孟绾说的对,她只是以为她喜欢这种山水生活,其实并不是,她更适合那一方天地里的谈笑风生,意气风发。
“烦二姐姐请二姐夫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