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南四卫目前尚稳,但也人心浮动,谣言四起,皆言……言辽阳若失,则大势去矣!”
张盘很快就将辽东现在的局势讲了个清清楚楚,陈牧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现在情况依旧紧迫,但比预想中最坏的局面已经好太多了。
景运帝给他的锦匣里没有金银珠宝,也没有什么秘密武器,只有层层叠叠的纸上,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皆是从锦衣卫秘挡抄录的辽东官员根底,以及皇帝陛下的手书以及一幅亲自描绘的辽东千里图。
经历前后两次大败,辽东危如累卵,景运帝不敢也不能把宝都押在陈牧身上,派他来收拾烂摊子的同时,也在手书中给出了最后底线,如果事不可为,可暂退至广宁一线,依托山海关固守。
守住辽西,陈牧纵然丢了整个辽东,也有功!
从这就能看得出来,景运帝不是那种只会派任务,而不管你生死的领导。
现在多少人官不大,脾气不小,做事还净拍脑门。
景运帝不但给陈牧画了红线,也交了底牌,皇家水师已经从南洋返航,满载二十万石原本准备救灾的粮食,会在近期抵达旅顺港,全力支援辽东前线。
“陛下英明啊!”
当初陈牧看完信,真想跪地下直接给皇帝陛下磕一个。
所有手里有粮,心中不慌,面对两次大败后的辽东,没有什么比率先解决了粮食问题,更令他有底气大展拳脚的了。
当然,要是再给个百八十万两的银子,几十万的大军就更好了-_-
“南洋,有粮食?”
陈牧将有些发散的思绪收了回来,在脑海中不住的勾勒辽东局势。
在他的预想里,最坏的结果就是郑国公残部被围在鸦鹄关进退而不得,女真及蒙古联军以小部分兵力牵制,其余主力大肆攻击辽东其他城池,要是那样的话,他真没有任何办法,除了退守广宁,守住辽西通道,别无选择。
如今郑国公将兵带了回来,虽然损失了部分疆土,可总算没有全军覆没,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那郑国公伤情如何了?”
陈牧也就是顺嘴一问,没想到张盘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道:“昨日从辽阳传来点消息,恐怕不甚乐观”
坏了!
消息能传这么远,恐怕不是简简单单不乐观那么简单!
陈牧心念电转,瞬间做出了决断。
“张盘将军!”
“末将在!”
“即刻派快马赶赴辽阳,通知本部堂赴任的消息,令沿途通知金,盖,复,海四卫,各抽调精兵五百,随我赶往辽阳,一应粮草务必准备齐全。另外,快速命人准备本部堂的车马依仗,越盛大约好,务必肃然、醒目、威仪,一定要让沿途军民明白,本部堂就在这,朝廷绝不会放弃辽东!”
张盘初时还有些蒙,不过很快反应过来,高声道:
“末将遵令!”
如今辽东短短一年之内经历两次大败,士气必然已经低落到了最低点,陈牧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先稳定军心,至于提振士气,那光靠嘴皮的是没用的,必须有一场大胜才行。
“大胜?要不还是找彻辰汗这个老朋友?”
彻辰汗:“姓陈的,你想干什么!!!”
......
张盘办事效率很高,事实上那是高的离谱。
这位半辈子都在海上厮杀,砍人放炮,架船跳帮是把行家里手,可置办经略大人倚仗这种事,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属实有些超纲。
不过人,或者说官儿,最大的能力就是变通。
张盘琢磨一番陈牧的意思,品出了其中三味,将那所谓的“肃然、醒目、威仪”,变通为了,大、多、响!
于是乎,第二日陈牧用完简单的早饭,就听外面人声鼎沸,鼓乐喧天,期间甚至还夹杂着金属碰撞之声。
动静之大,竟隐隐压过了港口的波浪之声。
“什么情况?”
余合也纳闷,应声出去查看,很耷拉着脑袋回来了,肩膀一耸一耸,道:“大人,您还是亲自看看吧”
“嗯?”
陈牧微蹙着眉走出,然后整个人就愣在了原地。
只见原本码头上极为宽广的广场上,赫然矗立着一支...难以形容的队伍。
最前面是两面硕大无比的旗帜,一面杏黄旗,上面用浓墨写着一个大大的“陈字”,另一面则是代表着他经略大人的“帅”字旗。
海风一吹,两面大旗咧咧作响,如果陈牧没看错的话,这玩意曾经好像是船帆来着...
其后是两排共三十六名精锐步卒,手持清一色的双手巨斧和斩马长刀,这些都是水师接舷作战时才有可能用到的重武器,此刻用作依仗,那是杀气腾腾,威震敌胆。
再后面是他的官职木牌,这个但是没有太出格,只是张盘恐怕是没搞清楚文官那复杂的头衔该如何排列,哪个需要哪个不用,本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原则,把从余合着问道的全都做了出来。
“靖边伯”
“兵部右侍郎”
“右都御史”
“总督蓟辽”
“钦差经略”
“钦命翰林”.....
林林总总,足有十六面之多,由士卒们高高举起,密密麻麻,蔚为壮观。
前面这些还不是最夸张的,最夸张的是乐队。
张盘实在没地找专门仪仗鼓乐,可经略大人吩咐了,总不能不办是吧,故而这位直接把水师里的号手,鼓手,锣手拉来一半!
军中号角苍凉低沉,战鼓浑厚雄壮,鸣金锣尖锐刺耳,哪里有一丝雅乐可言,只有浓浓的金戈铁马,沙场煞气。
张盘看陈牧出来了,立刻小跑到近前,脸上有着一丝忐忑又有一丝得意,抱拳施礼道:“禀部堂,仪仗已经备齐,请您检阅”
陈牧看着这不伦不类,却又充满行伍粗狂气息的依仗,一时间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然而他目光扫过周围那些被动静吸引而来的水师士卒以及远远观望的百姓,心中猛然一动。
在这个风雨飘摇的辽东,这么一个简单直接甚至有些粗暴的仪仗,岂不是比他原本所想的那种惶惶威仪,更能震慑霄小,凝聚人心。
陈牧深吸一口气,脸上浮现一抹赞许的笑意,赞许道:“张将军...有心了,甚好!”
张盘一听,脸上顿时笑开了花,抬手一指道:“部堂,您再往这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