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冷冷瞥了陈牧一眼,深吸一口气,压住胸中那团郁结的怒火,化作一声听不出情绪的冷哼。
“哼。”
长公主拂袖转身,宽大的宫装裙摆在青石板上拖曳而过,来英立刻道:“陈伯爷,随奴婢来”
陈牧感激的连连拱手:“多谢来英姑姑”
很顺利也很自然,出了后花园,穿过回廊,绕过花厅,陈牧跟着长公主进了专门接见外臣的外书房,屏退左右之后,来英宛如一道门神般往门口一站,将整个外书房,留给了各怀心思的二人。
这男人和女人之间,一旦曾有过亲密接触,深入交流,但凡单独相处,总会引人瞎想。
譬如此刻的,他想起她的狂野,她想起他的温柔。
一时之间,气氛极为微妙。
陈牧喉头微动,过往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长公主那圆润的腰肢,一股燥热从丹田升起,却又被理智死死压下。
“二弟!切勿急躁!”
长公主仿佛感觉到了什么,那双丹凤眼中闪过一丝极为复杂情绪,下意识的别过脸去,认真欣赏一幅墙上的古画。
书房内一片寂静,只余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诶,女人!看来还得陈某主动啊”
陈牧干咳一声, 面上挂起一丝忧色,道:“前些日回京之时,臣就前来探望,只是殿下凤体微恙,未能当面参见,如今见殿下气色不错,臣也放心了。只是毕竟刚刚痊愈,夏末秋初依旧暑大湿热,殿下还当多保重才是”
说这话陈牧袖笼一番,将一个锦匣托在手上:“这是臣近日托人在山西寻的潞党参,年份足有三百年,乃是女子补中益气,健脾益肺,生津养血的上品补药,殿下可泡水代替茶饮,或命人配以黄氏当归等配伍,用于炖煮鸡汤等,药食同源,温和调养,身子自然会好很多。”
哼!他倒是挺有心!
长公主深吸一口气,强压下那不该有的悸动,并未接那锦匣,而是冷冷道:“陈牧,你可知本宫为何非要在今日召你?”
陈牧心头一凛,连忙垂首恭谨状:“殿下恕罪,微臣愚钝,还请明示。”
长公主袍袖一甩,俯视着下方的陈牧,冷笑数声:“你愚钝?呵!本宫只问你一句话!”
“殿下请问,臣知无不言”
“金墨三,是你什么人?”
陈牧唇角动了动,突然长叹一声,面露一丝苦笑:“禀殿下,金默三是臣祖父陈公如海行走天下的化名。”
长公主忽地转身,丹凤眼眯成两条细缝,其内寒光四射,杀机弥漫:“你这是承认了?”
女人心,海底针
长公主要揭开陈牧的真面目,可听其丝毫不狡辩并承认,心中却是怒意更甚。
这怒火从何而来,她也不知,只知道这一刻,她真的很想杀人!
陈牧抬头,神色间满是坦然:“大同冤案已清,涉案官员均已平反,罪魁祸首得到惩处,徐世子再也不用背负大同两万大军战败之责,祖父遗愿得偿,臣自然再无须向殿下隐瞒”
论颠倒黑白,陈牧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短短几句话,就将长公主那几乎喷薄而出杀意,尽数转化为浓浓的疑惑。
金默三不过是江湖大夫,被她派过去,也不过是防患于未然罢了,何以与大同牵扯如此之深,听陈牧的意思,竟似抱憾终身,乃至于陈牧居然是一心为亡者洗冤?
“陈牧,昔年大同到底发生了什么?”
长公主的神色变化自然套不过陈牧的眼睛,立刻叹息一声,开始转述过往:“昔年祖父受殿下所托前往大同,徐世子知是殿下所托,对祖父礼遇甚重,多日相处下来,已经可谓忘年之交。当时徐世子以参将之身,掌兵三万坐镇宣大,蒙古大军在京被振武卫击败,狼狈逃回,按理大同只需坚壁清野即可退敌,但军需出了大问题!大同城中粮草损耗殆尽,兵器炮弹等也供应不上,最重要的是,大同以及周边数堡的布防被人出卖给了蒙古,造成被逐一击破之局。徐世子内无粮草,外无救兵,七万大军围城,城破不过旦夕之间,最终只能率领麾下两万精锐拼死出城,决战蒙古七万大军,从黎明激战至黄昏,最终以自身战死,所部战损超过八成代价,将蒙古大军击溃,保住了大同城。”
说话到动情处,陈牧已经有了些许哽咽:“事后,朝廷未经查证便认定大同战事乃是惨败,徐世子虽战死,依旧承担了战败之责,后来更是将大同官员尽数逮捕问责,除极少数外,都没能再次走出昭狱。”
“祖父只是普通大夫,虽亲身经历此等恶事,却人微言轻实在无力阻止,又怕官府缉拿,这才逃回了济南,数年之后郁郁而终!”
陈牧抹了把眼角的泪水,仰着头直视神色凄惶的长公主:“殿下,为国尽忠之人,不该受此大难!陈牧自知此恶行始,便励志为亡者洗冤,一路披荆斩棘,爬冰卧雪,矢志不渝。如今功成,总算告慰祖父在天之灵。”
陈牧说完一躬到底,神色间满满都是坚定,眼神更是坦然的不像话,仿佛从来就真的如此想一般。
“臣先前多有欺瞒,实在不得已而为之,请殿下恕罪!”
长公主脑中轰然作响,她终于知晓了徐志和战死的全部细节,可却宁可什么都不知道,猛然间胸口一疼,一口鲜血顺着嘴角滑落。
“殿下!”
陈牧低呼一声,两步窜到近前,将人狠狠搂在怀中,急道:“药..药呢,来........”
一只冰凉细腻又有着淡淡香气的手掌,将他几乎脱口而出的叫喊堵了回去,长公主脸色煞白,微微摇了摇头:“不可惊动...惊动他人,床边有药”
长公主的意思是让陈牧去取药就好,可陈牧什么人,闻言想都没想双臂一用力,竟不顾对方挣扎将长公主打横抱了起来,迈着大步走向床边。
感受着胸前传来的柔软,忆起那夜软玉温香,陈牧顿觉口干舌燥,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那一双大手。
诚然,长公主并非绝色,但是这身份,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