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运帝看着那离去的鹅黄背影,猛然间发现那身影竟有一丝萧索之意。
最是无情帝王家!
吴锦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躬身道“陛下...”
“应该不是陈牧!”
景运帝舒展了眉心,目光望着远方天际:“若是陈牧,皇姐不会来此, 不过到底是谁,还要查!此人不查实,朕心难安!”
景运帝的确不知银票局之事,但却对两淮盐税的重重弊端以及存在的不法利益知之甚详,毕竟无论是长公主掌握的皇家账册还是扬州织造局,都提供源源不断的情报、
这次想让陈牧去两淮,用意很多。
若陈牧成行,极大可能缓解财政压力,相信以陈牧的能力,只要他想,也能查清其中的种种猫腻。
大明的皇权只能有一个出处,就是他朱君洛!
若陈牧无法成行,那能阻拦此事的,只能是长公主。
事实上,景运帝一直期待长公主来此制止,因为只要她来了,就说明那个孩子的父亲,与陈牧关系并不大。
那个孩子哪怕记在了故太子名下,却依旧朝野公认的庶长子,一旦将来有大变,那就是塌天大祸。
长公主一直说孩子的父亲不过是个普通的面首,可景运帝知晓其对徐志和的感情,对此心中狐疑万分,通过厂卫梳理过去一年多与长公主接触过的男子,自然发现了陈牧的身影。
那次街头相救,知晓的人太多了。
故此这次派陈牧去两淮,也有试探长公主的用意,一旦陈牧是那孩子的生父,与长公主关系必然十分密切,相对而言,长公主自然不会拒绝这么一个人去两淮,反之亦然。
但谁也没想到,长公主抛出银票局这个炸雷,炸的景运帝外焦里嫩,芳香扑鼻。
皇家子弟从小受到严苛的教育,对银票局以及其在大明的影响,更是知之甚详。
故而哪怕现在国库已经捉襟见肘,他也从未考虑挪用银票局里的银子,可偏偏就这出了个大窟窿。
“父皇....父皇啊....五千多万两,不过二十几年,您都花哪去了?”
.........
旱情如火,朝廷定向随时可能定下来,陈牧不敢耽搁,昼夜不停,快马加鞭,终于在九月初六赶回了北京城。
按理,这次陈牧算是接旨而回,当沐浴更衣后第一时间入宫面圣,奉上剑晨的宝剑给皇帝陛下。
但是在如今的大明朝廷,有些人做事他不讲道理!
譬如,某位怨念深重又心思复杂到极点公主殿下。
陈牧回京的消息第一时间就被送入了公主府,其刚刚换好官袍后,来英就已经带着人守候在了伯爵府外。
“陈伯爷,殿下有请!”
陈牧瞬间一个头两个大,他现在最怕见得就是长公主。
毕竟,多少都有些心虚....
“咳.殿下召见陈牧自然不敢不从,只是需立刻进宫面圣,不敢耽搁。待我面圣后,再拜见殿下。”
原以为抬出了皇帝这个大佛,长公主怎么也得顾忌一下,谁想到来英闻言笑着摇了摇头:“陈伯爷,陛下那自有殿下为您说话,还是先跟奴婢走吧”
陈牧:“................我不!!!”
长公主府,后花园。
时隔一年有余,陈牧又再次见到了长公主,赫然发现这位富态了。
往日里那虽然高挑却略显单薄的身形如今已变得圆润丰腴,一双丹凤眼倒是依旧如往昔般明亮,只是眼角眉梢间仿佛蕴含着层层叠叠恍若实质般的杀气。
陈牧心中暗叫不妙,却也只能躬身行礼道:“微臣陈牧,见过长公主殿下。”
“呵!”
长公主轻笑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讥讽:“陈牧,这一年来可是风光无限,本宫还未恭喜你,只是堂堂状元钦封伯爵,欺负一介女流,是否太过了”
陈牧瞬间心中生出老大不满。
两个人的私事,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你这公主府,难道就是铁板一块不成?
若传到皇帝耳朵里,那该如何是好!
有什么事咱关上房门,悄悄说好不……
陈牧皱着眉道:“不知殿下所言何事,陈某何曾欺负过女流?”
“没有?”
长公主身抬手指向一旁的来英,冷笑一声,道:“本宫派来英去山西办差是你请去的,为何最终你那晋安商行中,皇家最终只占了两成?甚至连那些小商贾都不如,如此我皇家威严何在!”
陈牧心中一跳,瞬间反应过来,连忙道:“殿下误会了,晋安商行所有分成比例,皆由出资以及将来承担的责任而定。皇家不参与任何经营,仅承担监察之责任,两成已经极限了,何来欺负女流之说?再说那商贾虽占三成,但是却是大大小小数十家分,无论哪一家也无法也不敢与皇家媲美,殿下多虑了”
长公主却不接他这话茬,只是淡淡道:“本宫今日召你来,可不是为了听你这些狡辩之词,而是通知你。晋安商行分成不合理,需重新划分”
陈牧挺了挺胸脯。随即一躬到底:“殿下,商行股份划分已经得到陛下确认,吏户兵工四部均已盖印完成,朝廷也颁了正式文书,别说在下如今已经卸任了巡抚,再也无法接触山西事宜,就是依旧在任,此事也不可该更!请殿下恕罪!”
长公主闻言勃然变色,斥道:“朝廷政令等本宫处理,今日召你前来就是问你!你可同意更改?”
陈牧见状,下意识便从海青天跳到了不粘锅,躬身道:“一切皆以陛下旨意为准,臣不敢妄言”
长公主刚想继续呵斥,那边来英见差不多了,便接话开口道:“陈牧,昔年殿下救你一命,如今何以如此决绝?”
陈牧低下头,面有愧色,迟疑道:“这..............”
来英能在宫中多年,那心绪沉稳的不像话,此刻面上全无波动,只是继续进言道:“此事非一言一语所能定,殿下,您刚刚大病初愈,不可多受风寒,不若还是进外书房再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