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远也不作多想,大步到得龙案下,朝高坐龙椅之上的赵祈佑行礼:“微臣拜见陛下,因风雪所阻,臣来得晚了,请陛下责罚。”
赵祈佑见得姜远今日主动来上朝,面色一喜:“姜爱卿不必多礼,你能顶着风雪从鹤留湾而来,朕岂会怪你。”
“谢陛下。”
姜远躬了躬身后,便准备往文官队列中站,却不料赵祈佑将他叫住:“姜爱卿,募捐修路之事,办得如何?”
姜远闻言有些不解,募捐修路这事,赵祈佑虽然给了支持,但说好的自筹自修,他不应该过问才是。
即然被问到,姜远也便如实答道:“回禀陛下,微臣筹得银钱二十七万余两,今日便会开招民夫。”
赵祈佑看看姜远,又看看京兆府王大能:“姜爱卿,京兆府少尹王爱卿刚刚上本谏言,希望你将修路善款交予京兆府,让京兆府来修这条路,你怎么看?”
姜远一愣,侧头看向王大能,王大能却不敢与姜远对视,又往边上挪了挪。
姜远心中冷笑一声,这才回过味来,刚才为何万启明不停的朝他呶嘴了,敢情是有人在打那修路的银子了。
姜远朝赵祈佑拱手道:“陛下,此事不妥!”
赵祈佑缓声问道:“哦?有何不妥?你且说来。”
姜远大声道:“这笔银钱乃微臣与昭宁公主募捐而来,皆因我燕安百姓善心高涨,且又信任微臣与昭宁公主,这才把钱交到微臣手上。
若微臣将这笔善款交给京兆府,岂不有负百姓的信任?”
王大能微低着头,也不看姜远:“丰邑侯此言何意?您这般说,就是指责我京兆府不可信了?”
姜远面无表情:“可不可信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京兆府以往又不是没修过,钱花了,但路呢?”
只一句话就将王大能怼得哑口无言,面露难色。
姜远见得王大能这副样子,笑道:“王大人不用难为情,以前修路没修好,原因多种多样嘛。”
王大能讪笑道:“丰邑侯所言极是。”
姜远的笑脸一冷:“以往的事就不提了,今日王大人上奏要我募来的善款,怕不是你的本意吧!是不是有人逼你上奏的?”
王大能脸色不变,忙道:“丰邑侯何出此言,怎会有人逼下官。”
姜远心中有数的很,王大能是根老油条,若无人逼他,他是绝对不会掺和进来的。
姜远募捐时搞得阵仗那般大,谁人不知这是赵祈佑允许的事。
前两日,赵有良就在募捐结束后,迫不及待的跳出来找姜远,被姜远怼了后,赵有良还言出威胁过。
现在王大能跳出来要善款,是谁在后面搞的名堂,这还用猜么。
姜远也懒得扯这些有的没的,直言问道:“王大人,莫不是端贤亲王的嫡长子赵有良,他让你来讨这些善款的吧!”
此言一出,一众文武百官皆面露惊讶之色,赵有良无官无爵,竟然敢使唤四品大员?
站在队列中的京兆府府尹裴石,听得这话也不禁打了个哆嗦。
他还奇怪王大能怎么突然就跳出来要善款,竟敢行虎口夺食之事。
裴石正准备下了朝后,找王大能聊聊,此时姜远这般一问,裴石顿时想通了其中关节。
王大能这货越过自己,与赵有良这是找上王大能了。
朝中谁人不知姜远视财如命,动他的钱这不是要命么?
端贤亲王遥领着京兆府,赵有良仗着他爹的权势来祸害他爹的衙门,这事也就只有他能干得出来了。
王大能面无表情:“丰邑侯,这事与赵世子无关。
燕安城周边的官道修缮,一向由京兆府负责,京兆府也精通此事,正好协调,也省得丰邑侯与昭宁公主劳心。”
姜远听得王大能这话耳熟,这不是那天赵有良说的么。
王大能心中也苦,昨晚赵有良找上他,让他以京兆府的名义上奏赵祈佑,将姜远募捐的那些银钱弄过来。
王大能听得额头冷汗长流,让他去姜远那里搞钱,这不是让他去死么。
王大能自知得罪不起赵有良,但同样也不敢得罪丰邑侯与昭宁公主。
姜远与赵祈佑是什么关系,以前称兄道弟,现在两人又是大舅哥与妹夫的关系,也只有赵有良这个蠢货敢去打姜远的主意。
王大能在朝中打滚这么多年,心智岂是赵有良可比的。
三言两语就将赵有良去找过姜远的事给套了出来,连他与姜远说了哪些话都一一说了出来。
此时王大能只将赵祈良那天对姜远说的话复述一遍,他相信姜远定然是听得懂的。
这么一来,他按赵有良的意思办了,又向姜远传达了不是出自他本意的信息。
果然,姜远听得这话笑了:“真是巧了,王大人刚才说的这些话,赵有良前两日也曾对我说过。”
王大能松了口气,脑袋一低,再也不吭气了。
姜远朝赵祈佑拱手道:“陛下,端贤亲王之嫡长子赵有良,曾在募捐结束时,找过微臣。
言说他想出一份力,让微臣与昭宁公主将善款交给他,他再找京兆府来修这个路。
微臣与昭宁公主拒绝了,赵有良便威胁微臣与昭宁公主,若不按他的意思办,就阻挠修路!”
众百官闻言吸了口凉气,暗道,若真是如此,那赵有良还真是蠢到家了。
威胁姜远就算了,他还敢威胁公主?
赵祈佑脸色一怒:“当真有此事?”
姜远正色道:“微臣无半句虚言。”
赵祈佑一拍龙椅:“真是个蠢…真是岂有此理!”
赵祈佑也想骂上一句蠢货,但如今是帝王,脏话什么的就不宜说了。
赵祈佑自是信姜远的,那日从鹤留湾回来,他便着手查盐业总司之事。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盐业总司不仅拖欠了盐工四个月的工钱,这连很多门店伙计与掌柜的,都几个月没收到月俸了。
账本上全是红笔赤字触目惊心,再往下查,就查到了赵有良头上。
赵祈佑怒火冲天,恨不得立即将赵有良弄死一了百了,但又顾念着亲情,也顾忌到端贤亲王,想私下处理便算了。
谁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还没找赵有良算账,这货又将主意打到姜远头上了。
赵祈佑按下怒火:“丰邑侯,你且修你的路,若是谁人敢阻,朕自会处置。”
“谢陛下。”
姜远躬了躬身,眼珠一转,又道:“陛下,臣听闻盐业总司…”
赵祈佑连忙朝姜远使眼色,让姜远不要再往下说。
姜远见得这般,暗叹了一口气,他原本想将盐业总司之事拿到朝堂上来说,然后让赵有良不死也得脱层皮。
但赵祈佑不让他说,显然是另有打算,也便不言语了。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赵有良怕是要有麻烦了。
就算没麻烦,姜远也得给他弄点麻烦出来,他敢打善款的主意,姜远又怎会放过他。
即然赵祈佑自有主张,姜远也便不再多说,返身站回一旁。
今日的朝会主要是商讨两日后的登基大典事宜,礼部尚书崔录景捧着个奏章扬扬洒洒的说了许久。
礼仪之多之繁杂,甚至连文武百官的站位都有严格的要求,一大堆说下来,听得姜远直打哈欠。
好不容易等得崔录景将礼仪安排说完了,万启明捧着笏板正要出列,却不料门下省侍中西门楚却先一步出来了:
“陛下,北突使节图门又递上国书,催促和亲,以及重议商路交易章程,请陛下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