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偏西时,姜远才伴着落日的余晖回到府中。
刚进得后宅,就见得黎秋梧与上官沅芷,一人使长枪,一人使短刀,在小演武场打得有来有回。
小茹则抱着小致知在一旁观战,时不时拍掌叫好。
上官沅芷自怀孕以来,再没练过武艺,生产完后,身子也恢复了。
可能是月子坐得太好的缘故,上官沅芷有些轻微的发福。
请回春堂的钟瑶大夫过来瞧了瞧,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反正上官沅芷现在每日与傍晚都要舞刀弄枪。
黎秋梧也是一身好武艺,自然而然的就加入了进去。
自此,侯府后宅中,早晚时间段都有兵器碰撞之声。
这还没完,到了晚上三女还得打牌斗地主,时间安排得比姜远还充实。
姜远站在远处看了会,也不去打搅她们的兴致,回到前宅前胖四找了过来,吩咐道:
“明日,你让人去山上伐百来根毛竹回来,都要海碗大小的老竹。”
胖四不解的问道:“少爷,您要毛竹作甚?”
姜远道:“你别问那么多,你找人去伐竹就是,明日我下朝回来就要用。”
胖四也不敢多问,连声应了。
姜远想了想又道:“你明日除了安排人去伐竹以外,再安排人去南城门外摆个招民夫的摊子招工,以为修路之用。”
胖四摸摸脑袋,憨声道:“少爷,现在都腊月二十了,再有十天就过年了,不如等过了年再招吧。”
姜远摇摇头,正色道:“过年,那是衣食无忧的人才会考虑的事,对于穷苦百姓来说,过年如过关。
就算过了年,这天也要冷到明年二月初,咱们早招一点人,早一点开工。
也正好可以招到真正穷苦之人,让他们能在过年前得点工钱,不然他们这年怎么过。”
胖四闻言立即大拍马屁:“少爷还是您心善啊!这都考虑到了,小的明天就安排人去招工。”
姜远笑骂一声:“行了,少拍点马屁,都当爹的人了,稳重点,你先去忙吧。”
如今小茹是公主的身份,自是不能像以前一般亲自去招民夫。
胖四虽然是个马屁精,但那只是在姜远面前才一副狗腿子的样子,他看起来憨傻,实则十分精明。
不仅侯府的外宅的大小事物管理得明明白白,就连挖洞造火药,也是干得滴水不漏,招些民夫更是不在话下。
姜远打发了胖四,也转身去了书房,还有一份关于工业园建设的奏章等着他写。
原本这份奏章是下午就可写好的,但在清宁那里耽搁了,今晚就不得点灯熬夜加班了。
烛火摇曳,姜远伏在案前持笔疾书,就连晚饭都是上官沅芷亲自送过来的。
“夫君,您先吃些东西,别太累了。”
上官沅芷放下饭食,拿过一件羊皮大袄轻轻披在姜远的身上。
姜远朝被冻得有些发麻的手吹了口热气,笑道:“我不饿,今晚必须写完,明日早朝要奏上去的。”
上官沅芷心疼的叹了口气,轻轻的给姜远捶着肩膀:“夫君,可还记得当年咱们在浊河边逃命那会?”
姜远放下毛笔,轻握了上官沅芷的手:“当然记得,你怎么想起来这事了。”
上官沅芷柔笑道:“当年在浊河的芦苇荡中,妾身问你,若是活着回去你有什么打算。
你回答妾身,回家当个二世祖,当时可把妾身气坏了。”
姜远哈哈笑道:“当时我是真这么想的。”
上官沅芷温柔的看着姜远:“妾身知道,所以妾身生气,怨你没志气。
可是现在看得你整日辛苦忙碌,妾身又心疼,唉,真是矛盾。”
姜远轻揽过上官沅芷,感慨道:“人都是在不停的成长,不知不觉间,咱俩已为人父母,再回头看以前的岁月,即远又近。
咱俩当年被人追得像一条野狗四处逃命,只因我大周太弱啊。
为了咱们儿孙不用像我们当年那般被人追杀,也为了咱大周不让他国欺侮,我们现在辛苦一些又有何妨。”
上官沅芷抚着姜远的脸,柔声道:“你说的我都懂,只是还是心疼你。
大周这么多官,为何事事都要夫君操心。”
姜远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因为,他们都没有我懂的多,所谓能者多劳嘛。”
上官沅芷又叹了口气,也知姜远有大抱负,虽然心疼,但作为妻子,不管丈夫想做什么,她都会支持。
“夫君,你快写吧,妾身不打搅你了。”
上官沅芷弯下腰来,在姜远脸上亲了一下,转身出了书房,将房门轻轻带上。
姜远也轻叹了一口气,他也想多一些时间陪着妻儿,当个快乐的、混吃等死的侯爷。
但大周目前这种情形,他又怎能偏安一时。
姜远回过心神,拨了拨灯蕊,拿起笔接着写。
书房外寒风吹过,雪粒子簌簌而下,不一会儿就将屋顶与地面铺成了一片雪白之色。
姜远写完方案时,打鸣的公鸡已开始叫头遍了,此时也无再睡的必要,便唤了文益收与三喜,套了马车径直往燕安而去。
姜远住在鹤留湾好是好,但若要上朝就极为麻烦,距离实在太远。
雪还在下,马车上的马灯在风雪中摇荡不休,车轮辗过积雪发出清脆的咯吱之声。
漫长的官道上,只有马灯发出微弱的亮光,能照见的距离极其有限。
姜远看着这风雪,却不是在感慨自己现在所做的这些事,就像这在雪夜中前进的马车一般。
而是在担忧。
这雪一下,不知道又有多少百姓会挨不过去,悄无声息的死在这雪夜之中。
姜远到得燕安城下时,天已放亮,城门也已经开了,这个时辰估计朝会已经开了一会了。
姜远让三喜加快了速度赶马车,若是晚得太多,说不定又得被言官参上一本。
姜远到太和殿时,本想偷偷溜进去,徦装没有迟到。
却不料守在太和殿门口的太监,见得姜远急步而来,拉长了声音就唱:“丰邑侯觐见…”
姜远无语的看着这太监,暗骂道:一点眼力劲都没有,没看老子迟到了么…嚎个屁啊嚎…
那太监见姜远瞪着他,露了个无辜的表情,甩了甩拂尘将脸避了开去,唯恐姜远打他。
姜远也不会真与这太监计较,抖了抖身上的雪,大步进了太和殿。
刚进得殿去,就见得文武百齐齐朝他看来,站在文官队列中间段的万启明,对着姜远不停的呶嘴。
姜远不明万启明是什么意思,顺着他的目光朝殿前看去,却见得京兆府少尹王大能,抱着笏板站在殿中间,显然是在上奏什么事。
王大能见得姜远进来,脸上也有些不自然,还下意识的往边上挪了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