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河省象郡府城内。
数名穿着黑色警服的巡警裹着狐皮大氅,腰间寒光凛凛的斩马刀上还凝着未干的血渍,每一次靴跟叩击青石板的声响,都让街边蜷缩的土民商户浑身战栗。
子夜梆子刚响过,东市突然爆发出凄厉惨叫。
当巡警举着火把围拢时,只见三个土民汉子正将一名大清商贩按在染布池里。
次日破晓,菜市口木桩上悬起数十颗头颅,犯事者三族无论老幼尽皆枭首,凝固的血珠顺着木桩滴落,在青石板上洇出狰狞的暗红。
巡抚衙门书房内,赵文楷摩挲土民商贾进献的镶金鼻烟壶。
\"这些土民一天天净惹是生非,真想全部屠了。\"
师爷朱明轩捧着牛皮卷宗躬身道:\"大人万万不可,红河省土民逾三百万,若行屠戮恐生事端。\"
朱明轩展开泛黄舆图,指尖划过西部山林,\"据各州府急报,已有三十多万土民迁入荒岭。
可那山道崎岖,冻死、坠崖者近万,到了新地,又因粮食短缺折损五万余众......\"
朱明轩声音发颤,\"自迁民令下,各地土民暴动此起彼伏,已达百余起。我军虽强力弹压,可民怨似地底岩浆,一旦喷发......\"
赵文楷冷哼一声,盯着舆图上新画的红圈——那是规划中的下一批迁移路线,最终都指向深山老林。
“这群野猴子,真是麻烦!通知各地知府,把那些不安分的刺头单独挑出来,尽快运回国内服徭役,其余的全赶进山里,永绝后患。”
澜沧省,安南阮氏旧地。
嘉定城晨雾未散,澜沧省首任移民管理局局长郑杠已立在衙门廊下,盯着自己官袍上崭新的獬豸补子出神——数月前,他的人马在征讨阮氏残部的血战中几乎全军覆没。
老对头阮福澍被清军押解至菜市口,连同族人子嗣尽数斩首,首级悬在城楼整整三十日,脖颈处凝结的黑血被鸦群啄食殆尽。
那些曾与他称兄道弟的降将,如今半数横尸法场,罪名皆是\"养寇自重\",唯有他因\"平叛有功\",获赐这方掌控万千土民生死的印信。
府衙内突然传来师爷尖锐的惊呼声,郑杠面色一沉,伸手将官帽檐角扶正,挺直脊背,绣着獬豸补子的官袍下摆扫过门槛,大步跨进议事厅。
\"废物!土民不愿意搬迁就没办法了?\"郑杠猛地踹翻案前条凳,震得《澜沧省迁民册》散落满地。
“大人,这些刁民蛮横的很,派去的官员都被打断了腿,差点丢了小命。”
师爷话音未落,郑杠已一脚踢飞脚边的册子,怒喝道:“岂有此理!如今这里不再是阮氏土地,这些阮氏残民还敢如此嚣张?
不过是丧家之犬,真以为能翻出天去?”郑杠扯下腰间令牌狠狠拍在桌上。
“即刻联系警察局,调五百警员!我倒要让这帮余孽知道,大清的律法容不得他们撒野!”
半日后,凛冽寒风卷着砂砾掠过官道。
郑杠身披玄色大氅,骑在嘶鸣的高头大马上,胸前的獬豸补子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身后五百名警察排成整齐方阵,长刀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当队伍逼近莽村时,歪斜的木栅栏后挤满了手持农具的土民。
破碎的迁民告示挂在荆棘丛间,在风中发出簌簌的呜咽。
郑杠勒住缰绳,皮靴踩住马鞍俯视:\"奉劝你们乖乖搬走,否则——\"
怒吼声突然撕破死寂!土民们举起陶罐、木棍冲来,却被警察如潮水般的刀光吞没。
长刀挥舞间,血花四溅,惨叫声回荡在山谷。
不过一柱香工夫,这个数百人的村庄便陷入诡异的寂静,唯有未燃尽的火把在尸体旁明明灭灭。
十几名受伤的警察捂着伤口咒骂,而更多的人正拎着滴血的长刀,将村民首级串在竹杆上。
郑杠望着满地狼藉,嘴角勾起冷笑:\"把这些挂到各寨村口示众。\"
郑杠马鞭指向北方雾气弥漫的山林,\"明日辰时,抗拒者一律照此处置!\"
次日清晨,薄雾笼罩着悬挂首级的竹杆,暗红血珠顺着竹竿缓缓滴落。
各个寨村的土民蜷缩在残破屋檐下,颤抖着将仅有的陶罐、破袄塞进草编行囊。
当空地上挤满衣衫褴褛的人群,清军铜角骤然炸响。
这支踉跄的队伍被清军粗暴驱赶着踏入山道,泥浆漫过脚踝,浸透单薄的麻鞋。
有人被推搡着摔倒,膝盖在碎石上磕出深坑,挣扎着爬起时,湿软的土地上留下两摊暗红。
朝鲜汉城,巡抚衙门内烛火昏黄。
李昑捏着一摞急报的手指关节发白,纸张上满是\"百姓持械拒迁官差被殴重伤\"的潦草字迹。
檐下往来的清国官吏步伐匆匆,腰间佩刀碰撞声似催命符——整个衙门里,朝鲜籍官员不足十指,且皆是早早投诚的墙头草。
李昑知道,若敢在迁民事宜上拖延,明日自己的人头便会和那些抗命者一同悬于城头。
李昑将狼毫狠狠掷入砚台,墨汁飞溅在朝鲜舆图的西北山区。
\"就说......\"李昑喉结滚动,咽下满腔不甘。
\"西北沃土天赐,凡迁民者皆赐五亩良田。\"
当迁民令伴着甜言蜜语传遍街巷,虽仍有百姓怒撕告示,但在官府连哄带吓下,不少人终究揣着渺茫希望,扶老携幼踏入了通往西北深山的泥泞长路。
朝鲜海州港。
褪色的渔船歪歪斜斜挤在码头,数十名朝鲜渔民攥着船桨渔具,脖颈青筋暴起:\"禁海?我们祖辈都在这讨生活,凭什么断人活路!\"
人群推搡间,有人将禁海告示撕得粉碎,碎纸被风卷着扑向海洲府衙门朱漆大门。
鎏金顶戴的知府王统斜倚石阶,捻着袖口的金线绣纹冷笑,身后警察长刀出鞘,寒光映着涨潮的海面。
\"朝鲜巡抚李昑有令!\"王统突然暴喝\"朝鲜土民一律禁海!敢私放一叶扁舟,全家永服徭役,三代不得脱籍!\"
话音未落,渔民们抄起船桨、鱼叉奋起反抗,金属碰撞声混着怒吼炸响码头。
人群中,几个朝鲜老妪捂着嘴低声啜泣,年轻人攥紧拳头却不敢上前,唯有孩童躲在大人身后,睁着惊恐的眼睛张望。
围观百姓交头接耳,有人偷偷摇头叹气,有人咬着嘴唇别过脸去,生怕被衙役盯上。
数百名警察如狼似虎冲入人群,麻绳翻飞间,渔民们被反剪双手拖行在地。
\"李昑!你这软骨头的龟孙子!\"一名满脸络腮胡的渔民被拖拽着经过石阶,脖颈青筋暴起。
\"靠着清国的臭屁股往上爬,连祖宗世代打渔的饭碗都要砸个稀烂!你李家列祖列宗的脸都被你丢到黄海喂鱼了!\"他突然奋力抬头,一口带血的唾沫直朝知府王统脸上飞去。
王统慌忙后仰躲避,冠冕歪斜,气得面皮发紫:\"给我往死里打!\"
话音未落,一根警棍重重砸在渔民后脑,温热的血顺着石阶蜿蜒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