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在萧沛之登基大典上露了个面,便又急匆匆地出府,亲自带人排查京中商铺,核算税款去了。
顾远择忙得不见人影,顾思思倒是乐得清闲。
萧沛之得了空,便会偷摸来到丞相府。
要么去护城河边看新扎的花灯,看河面倒映着万家灯火,璀璨如星。
要么就去京城里有名的酒楼,寻个雅间,尝尝新出的菜式。
时不时地,萧沛之还会搜罗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玉雕的兔子,会自己翻跟斗的木猴儿,一股脑地送给她。
顾思思都感觉到有些神奇,“你当了皇帝之后,每天这么空闲吗?”
萧沛之微微一怔,闪过了一丝心虚,事实是他真的要忙疯了!
谢晋那厮如今是指望不上了。
姜鸢去世的消失几乎已经击垮了他。
多年生死兄弟,他自然看得出他眼里的绝望。
他已经暗中吩咐黑甲卫,让他们多注意一点了。
所以,他除了每日找时间陪顾思思,就是每日找时间陪谢晋。
偏生她是一点都不领情啊。
……
留玉轩内,愁云惨淡。
谢晋依旧把自己关在屋里,不饮不食。
子朗端着一碗粥,站在旁边,急得额头冒汗。
“世子,您好歹吃点东西吧,这段时间,您吃得实在太少了,这样下去,身体会垮掉的。”
这段时日,他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
他总觉得主子平静得有些吓人,那不是哀莫大于心死的平静,而是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他宁愿主子大哭一场,大闹一场,也好过现在这般死气沉沉。
子朗甚至觉得,主子心里存了死志。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
沈元州一身素服,走了进来,瞧见形容枯槁的谢晋,眉头紧锁。
“谢晋,你能不能振作一点。”
沈元州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阿鸢若是在天有灵,绝不想看到你这副鬼样子!”
谢晋眼皮都未抬一下,声音嘶哑:“你来做什么?”
沈元州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缓些:“我来为阿鸢准备些换洗衣物和她生前喜欢的首饰。”
“你走吧。”谢晋终于有了反应,他慢慢坐直了身体,“我来。”
沈元州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你不是不愿面对,不愿帮阿鸢处理身后事吗?”
子朗听得心头火起,自家世子这般模样,他还来戳心窝子!
他忍不住开口:“姑爷!世子他……他只是一时无法接受姜姑娘已经……他心里比谁都苦!还望姑爷莫要再刺激他了!”
沈元州冷着脸,重重哼了一声,甩袖离去。
谢晋起身,走到妆台前,开始收拾姜鸢的遗物。
衣物大多素净,首饰也不算多。
他拿起谢芝当初送的那套珍珠头面,细细端详,忽然发现,少了一支簪子。
那支簪子,他有印象,姜鸢平日里很喜欢佩戴。
他在妆奁里翻找,又在屋里各处寻觅,都没有找到。
莫非,她戴在了身上?
谢晋心头一跳,冲到灵堂。
棺椁还未封盖。
他俯身细看,里面空空如也,并没有那支簪子。
一种莫名的慌乱攫住了他。
步摇和簪子……都不见了!
这是巧合还是什么?
谢晋身体控制不住的轻颤,他猛地转身,对着刚刚进来的沈元州问道:“沈元州,你可曾见过她常戴的一支簪子?就是谢芝送的那套头面之中里的一支!”
沈元州闻言也是一愣,走近棺椁看了一眼,眉头也皱了起来。
他送的那支簪子,的确不见了。
莫非……是阿鸢自己带走了?
可人已经死了,何况,那具尸身怀孕四个月,跟阿鸢的孕期也很吻合。
沈元州想不明白,但他知道阿鸢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不想让谢晋再打扰她的安宁。
他眼神闪烁了一下,硬邦邦地回道:“不知道。”
心里寻思着,还是得暗自探查一番,说不定能有结果。
步摇和簪子都不见了?
他知道,步摇是阿鸢娘亲留给她的东西,她定是会珍藏的,而那簪子,里头有他送的五千两银子。
若是她想要去外面生活,定然是需要这银子的,把他送的簪子拿上倒是也合理。
如此一想,眼里闪过了一丝喜意,希望阿鸢还活着!
谢晋死死盯着他的眼睛,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迟疑。
“我真是傻了。”谢晋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竟然会来问你。”
沈元州本就护着姜鸢,定然不会告诉他事情。
若是想知道具体情况,还是得靠他自己。
思及此,他猛地转向门外,声音透着一股压抑许久的疯狂:“子朗!”
“属下在!”子朗立刻应声。
“彻查!”谢晋的眼中迸发出骇人的神采,“从我征战突厥那日回来之后,姜鸢在京中的所有行踪,接触过的所有人,事无巨细,都给我查出来!挖地三尺也要查清楚!”
子朗心头巨震。
这……这可不是件易事,时日已久,许多痕迹怕是早已湮灭。
但他看到自家世子眼中重新燃起的,那种名为“执念”的火焰,那是一种近乎偏执的求生意志。
子朗猛地单膝跪地,声音铿锵:“是!属下这就去办!”
太好了,世子终于有了想活下去的念头。
谢晋再次盯向沈元州,眼里是化不开的杀意,“沈元州,你最好祈祷自己是问心无愧的,否则,我不介意让你沈府覆灭。”
光凭姜鸢一个人,如何能逃离?
灵堂内香烛摇曳,空气沉闷。
沈元州微微一笑,“谢大人的能力,在下还是知道的。”
“除了豪取强夺,也就是会威逼利诱了,可真是吾辈楷模,在下应该多多跟谢大人学习才是!”
谢晋微微一怔,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光,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最终还是说道:“我真不明白鸢儿究竟喜欢你什么。”
“你除了一副皮囊看得过去,还能有什么?”
若是说两人最不同的,便是在沈元州的身上,总能让人感到一股君子之风。
而谢晋,微微一靠近,便能感到他的杀伐之气。
这是在战场上淬炼出来的,旁人是无法模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