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晋审视的目光在沈元州脸上看了又看。
最终,有些失望,沈元州应该不是再说谎。
他真的不清楚那步摇的下落。
难道,这步摇失落在悬崖底了?
若是如此,定要让黑甲卫再去找才行。
思及此,他不想再跟这人多费唇舌,脚下一错,便要离开。
“等等。”
沈元州不咸不淡的声音响起,像枚钉子,将谢晋钉在原地。
他慢悠悠地开口,字字清晰,“谢晋,你若真有心,就去阿鸢坟前,好好磕头认错。”
“磕到我满意了,兴许,我会告诉你那支步摇的下落。”
“阿鸢”二字,如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谢晋的心口。
他最看不得的,就是两个人明明远在天边,可他们俩的心,却时时刻刻在一起。
谢晋猛地回头,眼底瞬间赤红一片,怒意勃发。
箭步上前,伸出手一把扼住了沈元州的咽喉。
指节因过分用力而根根凸起,手背青筋虬结。
“沈元州,你找死!竟然敢用鸢儿威胁我?”
谢晋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森然的寒气,每个字都裹着杀机。
沈元州被他掐得脸颊憋红,呼吸艰难。
双手忍不住去掰谢晋的手,然而,文臣对武将,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他能感觉到自己越发喘不过气来,可是他脸上没有半分恐惧。
沈元州扯动嘴角,露出一抹近乎诡异的平静,眼神里满是挑衅。
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咳……我就是威胁你了,又如何?”
“谢晋,你倒是说说,这个威胁,你……受,还是不受?”
谢晋掐着他脖颈的五指骤然收紧,指节深陷进沈元州的皮肉里。
窒息感让沈元州的眼珠开始上翻。
谢晋眼中的杀意浓稠得几乎要溢出来,这一刻,他真的想捏碎这个人的喉咙。
杀了他!
这个念头在他脑中疯狂咆哮。
然而,就在沈元州快要断气的那一瞬,谢晋手上的力道却猛地一滞,最终还是没有下死手。
不是不想。
是不能。
沈元州得到喘息,剧烈地咳嗽起来,贪婪地呼吸着带着血腥味的空气。
他缓过一口气,看向谢晋的眼神里,尽是“果然如此”的了然与轻蔑。
“呵。”他低笑,声音沙哑刺耳,“谢晋,看吧,我赌对了。”
“你根本不敢杀我。”
谢晋胸膛剧烈起伏,怒火几乎要从七窍喷涌而出,整个人都像要炸开。
“不杀你,只是不想让谢芝守寡罢了!”
“你毕竟是谢芝的丈夫!”
他的眼神有些闪躲。
若是仔细听的话,定能听到他话语里之中的心虚。
沈元州却看破了这一点,只是慢条斯理地抬手,拂了拂被掐得皱巴巴的衣领,动作间透着一股有恃无恐的从容。
他抬眼,目光精准地刺向暴怒边缘的谢晋,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因为姜鸢。”
“你杀了我,姜鸢会恨你。”
“就算她已经不在了,她的意愿,你敢违逆分毫吗?谢晋,你不敢。”
“阿鸢生前时常受制于你,只不过她一直没有看透而已,你们之间让步的永远是你,不会是她!”
沈元州嘴角那抹嘲弄的弧度越发扩大:“你那些所谓的深情,那些自以为是的掌控,也就骗骗阿鸢那个傻丫头。”
“她被你吃得死死的,可我不是她。”
谢晋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嫩肉,几乎要掐出血来。
沈元州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沉重的铁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砸得他鲜血淋漓,痛彻骨髓。
他猛地伸出手,不是再次掐住对方的脖子,而是一把将沈元州狠狠推搡出去。
沈元州猝不及防,踉跄几步,狼狈地摔倒在地。
谢晋看都没再看他一眼,胸口憋闷地发疼,一口郁气堵在那里,不上不下。
他豁然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每一步都踩得极重,像是在发泄无边的怒火,又像是在仓皇逃离某种让他无法面对的东西。
冷风吹过,卷起几片枯叶,带着难以言喻的萧瑟。
谢晋的嘴角,泛起一抹浓重的苦涩与自嘲。
沈元州说得没错。
他确实不敢,也不能把沈元州怎么样。
因为姜鸢。
本来讨好她就极其困难,哪里敢动她心窝上的人。
谢晋闷闷地咳嗽了一声,只觉得心中酸意越来越浓了。
然而,一想到姜鸢已经不在了,他的心中充满了痛意。
鸢儿放心,生生世世我都不会放过你。
……
宫中丧钟长鸣,声声凄切。
圣上终是没能熬过这个冬天,龙驭归天了。
宸王伏法之后,圣上的身子骨便每况愈下。
皇贵妃在饮食中下了慢性毒药,虽被及时察觉,却已伤了根本,回天乏术。
萧沛之身着龙袍,立于金銮殿之上,接受百官朝拜。
他登基为帝,改年号为永和,大赦天下。
从此,大庸迎来了新的主人。
国事繁杂,萧沛之几乎是脚不沾地。
批阅奏折的间隙,他偶尔会走神,想起顾思思。
明明他们接触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却总惦记着她,那感觉,像是被下了蛊,挥之不去。
偏偏顾思思那丫头,没心没肺。
自打两人把话说开,她每日都乐呵呵的,尤其当他去顾府寻顾远择对弈时,总能瞅见她咧着一口白牙,傻乐个不停。
萧沛之瞧着,心里就堵得慌。
于是,他给顾远择的公务,一日比一日多。
顾远择接到新的任命时,人都是麻的。
自从被谢晋那混球引荐给还是皇子的萧沛之,他就没过过一天消停日子。
这两个人,一个赛一个地会使唤人,把成堆的公务一股脑儿全丢给他。
他拖着这副病体,天天不是在处理政务,就是在去处理政务的路上。
谢晋最近更是魂不守舍,连带着谢晋那份差事,也压到了他肩上。
每日不仅要处理文书,还得时不时往军营跑。
现在倒好,新帝萧沛之又给他添了新活计——想办法搞钱充盈国库。
顾远择觉得自己就是头老黄牛,还是那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品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