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里的窸窣声很轻,像春蚕食叶般细微。
李以澄把脸埋在被角蹭了蹭,直到湿热的触感淡了些,才悄悄掀起一角,露出双泛红的眼睛。
一次性碗里的苹果块切得匀整,果皮削得干干净净,果肉透着新鲜的嫩黄。
一次性碗旁边还贴心的放着一盒牙签。
她打开盒子拿出一根牙签,用牙签轻轻插一块苹果往嘴里送,小口小口地啃着,清甜的汁水漫过舌尖,却没怎么尝出滋味。
目光越过床沿,落在窗边那个挺直的背影上。
岳霖的肩膀很宽,白衬衫的后领被窗外溜进来的风吹得微微动。
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着,像尊沉默的石像,可李以澄偏偏能从那背影里看出点别的——比如他偶尔会绷紧的肩线,比如他抬手时,袖口滑落露出的手腕上,那道因为用力而隐约浮现的青筋。
她又插了一块苹果,牙齿咬下去时带了点不易察觉的用力。
视线像黏住了似的,总往他那边飘,等他抬手扶了扶窗框,又慌忙低下头,假装专心致志地对付手里的苹果块,耳根却悄悄烧了起来。
碗里的苹果渐渐少了,她插着最后一块,忽然听见他低低地咳了一声。
吓得手一抖,苹果差点掉回碗里。抬头时正撞上他转过来的目光,那双总是没什么温度的眼睛里,似乎藏着点她看不懂的东西。
阿霖的视线很快落在空荡荡的一次性碗里,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说道:“吃完了,还想不想吃?”
“不......不用了,我想上厕所!”
说到这里,李以澄羞红了脸,低下了头,不敢在看阿霖。
“好!你先等一会,我去帮你叫护士过来。”
“你叫护士过来干嘛?”
“帮你脱裤子啊,你一只手怎么弄,再说了我一个男的,总不能帮你吧。”
“咱俩是未婚夫妻,有啥不能的,就你帮我就可以了,叫护士过来,多尴尬啊。”
“我不合适!”
阿霖说完就走了出去。
李以澄带着怒意看向门口,哪里还有阿霖的影子。
“阿霖!你......你......你气死我了!”
李以澄气呼呼的自己走进了厕所,啪的一声就把厕所门关上了。
等护士走进病房,哪里还有李以澄的身影。
护士有些尴尬的看着站在病房门口的阿霖问道:“人呢?”
阿霖听护士问人呢?他快步走了进来,一看病房里哪里还有李以澄的身影,他只好尴尬的冲着护士一笑说:“不好意思,估计她已经去厕所了。”
“没事!没事!”护士笑着走开了。
阿霖在病房里等了大约十分钟,也没看到李以澄从厕所里出来。
他无奈的走到厕所门口,敲了敲门问道:“以澄,你好了没有?”
厕所里久久没人回应,又过去了五分钟,还是没有动静,阿霖有些着急的说道:“你说话啊,到底好了没有?”
好了好一会,厕所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
“好个屁啊,裤子纽扣扣不上。我的手好痛啊!呜呜呜!”
听到李以澄的哭泣声,阿霖无奈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干净的手帕,三两下蒙住了自己的眼睛,指尖在脑后打了个结,确保眼前只剩一片模糊的暗。
“我进来了。”他低声说了句,手在门边摸索着拧开旋钮,脚步放得极轻。
厕所里狭小的空间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他听见李以澄带着哭腔的抽气声,大概是在洗手台旁边。“站着别动。”他叮嘱道,循着声音慢慢挪过去,伸出的手在空中试探着,“纽扣在哪边?”
李以澄没说话,只闷闷地吸了吸鼻子,隐约有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阿霖的手碰到她衣摆时顿了顿,随即小心翼翼地往上移,指尖终于触到那颗不听话的纽扣和她微微发颤的手指。
“别碰,我来。”他的声音隔着一层布料传来,带着点不自在的低哑。
指尖避开她的手,笨拙地将纽扣对准扣眼,试了两次才扣好。
整个过程里,他蒙着眼的手帕纹丝不动,耳廓却悄悄泛了红。
“好了。”他迅速收回手,转身就往外走,差点撞到门框,“你……你整理好出来吧。”
直到厕所门被轻轻带上,李以澄才看着自己系好的裤腰,突然抬手捂住了发烫的脸,刚才他指尖擦过布料的触感,像电流似的还留在皮肤上。
李以澄对着镜子站了好一会儿,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刚被扣好的纽扣,那点残留的触感像生了根,顺着皮肤往心里钻。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门时,阿霖正背对着她站在病床边,手里拿着刚才那个空了的一次性碗。
“那个……”她刚开口,声音就有点发飘,赶紧清了清嗓子,“谢谢你啊。”
阿霖转过身,蒙眼的手帕已经摘了,耳根的红还没褪干净,眼神却尽量保持着平静:“没事。”
他把一次性碗丢在垃圾桶里,然后擦了擦床头柜上的水渍
李以澄躺在床上没出声,眼睛却跟着他的动作转。
看他拿纸巾的手指骨节分明,看他擦桌子时微微俯身的弧度,连他袖口蹭到桌沿的小动作都没放过。
“还有哪没擦干净?”他忽然抬头问,目光直直撞过来。
她慌忙眨了眨眼,假装刚从愣神中回过神,摇摇头:“没、没有了。”
话音刚落,就见他把用过的纸巾丢进垃圾桶,转身时衣摆轻轻扫过床沿,带起一阵极淡的风。
那风好像吹进了心里,李以澄的心跳莫名漏了半拍,她赶紧闭上眼,假装要睡,睫毛却不听话地轻轻颤着,眼角的余光还黏在他身上——看他走到窗边,看他抬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衬衫领口,看他侧脸上被阳光照出的柔和轮廓。
心里像揣了颗温吞的糖,慢慢化着,甜丝丝的,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痒。
刚才他蒙着眼摸索的样子突然跳进脑子里,那双平时沉稳的手,那时竟带着点笨拙的小心翼翼,像怕碰碎什么珍宝似的。
“你......你站那么远干嘛,要不要过来坐会?我们聊聊天?。”她没话找话,手指绞着病号服的衣角,眼睛却瞟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