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朝福熙十三年冬
新政推行数年,成效渐显。
科举取士逐渐取代了世袭举荐,寒门学子得以入仕,崭露头角。
各地州县陆续迎来新官上任,他们年轻、锐气、不惧世家豪强,一改从前官场暮气沉沉的局面。
与此同时,朝廷对地方的控制也愈发稳固。
陆南城龙心大悦,采纳了陆景泽的建议,下令各地官员定期回京述职,政绩优异者,或升迁,或调任,务必使能者居其位。
这一日,靖王府的书房里,王秀秀正翻看着各地呈上来的奏报,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陆景泽放下手中的茶盏,抬眼看她。
王秀秀指着其中一份奏疏,笑道:“罗祈佑!”
陆景泽眸光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哦?他做了什么?”
“他在任上整顿吏治,清丈田亩,还推行了新式农具,使得当地赋税增收三成。”王秀秀赞叹道,“更难得的是,他上呈的策论里,还提出了‘以商补农’之策,建议朝廷在各地设立官办商行,既能调剂物资,又能增加税收,一举两得。”
陆景泽淡淡“嗯”了一声,没接话。
王秀秀没察觉他的异样,继续翻看,又笑道:“这儿还有齐名的!他也不错,虽不及罗祈佑出彩,但治理地方也颇有章法。”
她合上奏疏,感慨道:“当年在书院时,他们二人便多有抱负,如今果然没让人失望。”
陆景泽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了敲,忽然道:“陛下已经下旨,召罗祈佑提前回京述职。”
“什么?”王秀秀一怔,随即瞪大眼睛,“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陆景泽神色淡淡:“今日才收到的消息,还没来得及说。”
王秀秀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真的?”
陆景泽面不改色:“自然。”
王秀秀轻哼一声,嘀咕道:“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陆景泽挑眉:“故意什么?”
“故意不告诉我!”王秀秀撇撇嘴,“你是不是怕我见了他,又想起从前的事?”
陆景泽眸光一沉,没否认。
王秀秀见状,忍不住笑出声来:“陆景泽,你多大的人了,还吃这种陈年旧醋?”
陆景泽轻哼一声,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谁让你当初为了他,差点连命都不要了?”
王秀秀拍开他的手,笑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如今我眼里心里可只有你一个,你还计较这些?”
陆景泽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叹了口气,将她拉进怀里,低声道:“我不是计较,只是……不想你再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
王秀秀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柔声道:“都过去了,如今罗大哥是朝廷栋梁,你是我的夫君,往事如烟,何必再提?”
陆景泽收紧手臂,下巴抵在她发顶,闷闷道:“那你见他时,我得在一旁。”
王秀秀失笑:“好好好,醋坛子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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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罗祈佑入宫面圣。
殿上,皇帝陆南城看着阶下恭敬行礼的年轻官员,满意地点了点头。
“罗爱卿平身。”
“谢陛下。”罗祈佑起身,垂首而立。
他如今一身靛蓝官袍,身姿挺拔,面容清俊,眉目间少了年少时的锐气,多了几分沉稳与内敛。
陆南城笑道:“爱卿在任上的政绩,朕已悉知,甚慰朕心。”
罗祈佑拱手道:“臣不敢居功,皆是陛下新政英明,臣方能有所作为。”
陆南城朗声一笑:“爱卿过谦了。”
他顿了顿,又道,“朕观爱卿策论中所提‘以商补农’之策,颇有见地,不知可愿详细说说?”
罗祈佑从容道:“回陛下,臣以为,农为国之本,商为国之脉,如今各地物产不均,若能在州县设立官办商行,互通有无,既可平抑物价,又能增加税收,于国于民,皆有利焉。”
陆南城听得连连点头,“你的想法与她倒是不谋而合。”
陆南城正欲再问,忽听内侍来报:“靖王殿下携侧妃求见。”
“宣。”
不多时,陆景泽与王秀秀并肩而入。
罗祈佑转身行礼,目光在触及王秀秀时,微微一怔,随即恢复如常。
“臣参见靖王殿下,侧妃娘娘。”
王秀秀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心中百感交集,面上却只微微一笑。
陆景泽站在她身侧,目光淡淡地扫过罗祈佑,唇角微勾:“罗大人风采更胜往昔啊。”
罗祈佑不卑不亢:“殿下过奖。”
陆南城饶有兴致地看着三人,忽然笑道:“既然景泽和秀秀来了,不如一起听听罗爱卿的高见?”
王秀秀笑道:“陛下有命,臣妾自当遵从。”
陆景泽亦点头:“臣弟洗耳恭听。”
罗祈佑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开始详细阐述自己的政见。
殿外阳光正好,微风拂过,带来一阵淡淡的花香。
王秀秀听着他侃侃而谈,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永州南书巷,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也是这样眉目飞扬地说着自己的抱负。
只是如今,物是人非,他们都已走上了不同的路。
她悄悄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陆景泽。
男人似有所觉,垂眸与她对视,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
王秀秀抿唇一笑,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往事不可追,来日犹可期。
如今这般,便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