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胸腔裹满纱布,说话时漏风:\"三爷......不是病死的......\"
他颤巍巍掏出半块烧焦的怀表,表盖内侧嵌着张微型底片,对着阳光能看到郑三爷倒毙在书房,心口插着把匕首,刀柄刻着藤田家族的菊花纹。
\"那晚我送药,撞见藤田翻三爷的保险柜。\"老周每说半句就要喘气,\"三爷发现他们......用军火换磺胺的账本......\"
马师长一拳砸在墙上:\"怪不得剿匪时总被埋伏。\"
\"账本在......\"老周突然瞪大眼睛,手指死死抠住刘铁柱衣袖,\"祠堂......祖宗牌位......\"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引擎声。
三辆装甲卡车堵住医院大门,车顶架着机枪。
藤田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交出杀害郑会长的凶手!\"
\"放屁!\"马师长拔枪上膛,\"准备战斗!\"
子弹打在砖墙上噗噗作响。
夜莺撬开后窗铁栅:\"背老周走!\"
穿过停尸间时,老周突然挣扎下地。
他推开停尸台,露出地道的铸铁门:\"走......我断后......\"
说着把怀表塞给刘铁柱,\"账本在......郑家祠堂的......\"
爆炸震得顶灯乱晃。
胡彪带人冲进停尸房,老周反手锁死铁门,抱着炸药包冲向装甲车。
轰隆巨响中,刘铁柱在地道里狂奔。
怀表盖震开了,底片背面显出几行小字:\"七月十五,藤田运磺胺出关,走黑虎沟。\"
三天后的黑虎沟,山风卷着煤灰打旋。
刘铁柱趴在山梁上,望远镜里出现六辆蒙着帆布的卡车。
藤田坐在第三辆车里,正用白手帕擦眼镜。
\"动手!\"马师长挥下信号旗。
两侧山崖滚下巨石,头车被砸得车头凹陷。
土匪打扮的士兵从沟里跃出,机枪子弹泼水般扫向轮胎。
\"留藤田活口!\"刘铁柱吼着冲下山坡。
车队的日本兵依托轮胎还击,子弹在沟里撞出火星。夜莺像狸猫般蹿上车顶,飞刀扎进驾驶室。
失控的卡车撞上山壁,藤田满脸是血爬出来,举着手枪乱射。
\"账本在哪?\"刘铁柱的枪口顶住他太阳穴。
藤田突然诡异一笑,扯开西装,胸前绑满雷管!\"大日本帝国......\"
枪响,藤田的眉心绽开血花,尸体栽进煤灰里。
夜莺吹散枪口青烟:\"废话真多。\"
最后一辆卡车突然爆炸。
气浪掀翻众人,帆布烧成灰烬,露出满车写满日文的木箱。
马师长撬开箱盖,抓起把棕褐色药片:\"磺胺?\"他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漏出带血的药丸,\"是......阿芙蓉膏。\"
刘铁柱踢翻木箱,成捆的烟膏滚落在地,每块都印着关东军的鹰徽。
箱底压着本烫金账册,郑大小姐的签名赫然在目。
\"怪不得要杀郑三爷。\"马师长咳得蜷缩起来,\"这买卖够枪毙十回,郑大小姐肯定是被他们控制了。\"
\"师长!\"警卫员突然惊呼。
马师长吐出的血已变成黑色,手臂黑斑蔓延到脖颈。他攥住刘铁柱的手:\"兄......兄弟......辽西......交给你了......\"
沾血的手枪,拍在刘铁柱掌心。
马师长瞳孔散大前,最后吐出三个字:\"除干净。\"
夕阳把煤灰染成血色。
刘铁柱站在山巅,脚下是燃烧的车队残骸。
夜莺递过水壶:\"郑家那边?\"
\"天亮前解决。\"刘铁柱给手枪压满子弹。
远处辽阳城的轮廓被暮色吞没,郑家大院亮起的灯笼像悬在黑暗中的血滴。
郑家大院的火光,照亮了半条街。
刘铁柱踩着焦黑的匾额跨进门槛,前院横七竖八躺着内卫的尸体,空气里硝烟混着血腥气。
夜莺从西厢房钻出来,枪管还冒着烟:“库房搬空了,后门有车辙印。”
“追!”刘铁柱刚转身,墙头翻下来个血人。
胡彪拄着断刀喘粗气:“别追了,郑家娘们往奉天跑了。”
他吐出口血沫,“她带走了三车货,全是阿芙蓉。”
马师长的警卫排长跑过来立正:“报告,清点完毕,毙敌四十七,俘十六。”
他压低声音,“俘虏说,郑家二房跟关东军做了五年买卖。”
刘铁柱踢开脚边的南部式手枪:“辽西保安团现在谁管事?”
“原先是马师长兼着。”排长犹豫道,“按规矩该您接手。”
“集合队伍。”刘铁柱打断他,“天亮前开到二道河子。”
二道河子哨卡,一片狼藉。
关东军的装甲车辙碾垮了岗亭,沙袋上还凝着褐色的血。
二十几个保安团士兵垂头丧气坐在地上,枪械堆在脚边。
“郑家断了饷,日本人又不给粮。”一个瘸腿老兵嘟囔,“弟兄们总得吃饭。”
刘铁柱拎起半袋发霉的高粱米砸在地上:“所以帮日本人运阿芙蓉?”
他扫视人群,“马师长怎么死的?就死在这条路上。”
士兵们沉默地低下头。
夜莺突然指向河面:“有船!”
三条舢板正往对岸划,船头堆着麻袋。
胡彪举枪就打,最远的船公应声落水。
士兵们像被抽醒的骡子,嗷嗷叫着冲下河滩。
没等舢板靠岸,麻袋已被刺刀挑开,黄澄澄的小米瀑布般泻入河中。
“是粮!”老兵颤巍巍捧起把米,“是粮啊!”
刘铁柱蹲在船边,从浸湿的麻袋缝里扯出货签:“奉天满铁仓库。”
他冷笑,“日本人用咱们的粮,换咱们的命。”
河对岸突然响起机枪点射,士兵们慌忙卧倒,却见子弹全打在上游水面,三艘日本汽艇正仓皇逃窜。
“追个屁!”胡彪抹了把脸上的河水,“早跑没影了。”
当夜,保安团营房飘出久违的米香。
刘铁柱把满铁货签拍在桌上:“日本人把粮库当诱饵,想引咱们去奉天硬拼。”他环视重新武装起来的士兵,“要吃饭,得先剿匪!”
“辽河一带土匪横行,先安定郑家丢失的地盘,再一步步扩大战果。”
………
辽河芦苇荡里,藏着十二条平底船。
滚地龙的拜把兄弟过江龙站在船头,貂皮袄沾满泥点:“郑家倒了,往后这条水道老子说了算。”
“龙爷英明!”喽啰们举起酒碗,酒还没沾唇,上游突然漂来几捆柴禾。
过江龙眯眼细看,猛地踹翻酒坛:“是火攻,起锚!”
浸透火油的柴垛撞上船队,火焰腾起三丈高。
两岸芦苇丛里杀声震天,保安团的机枪压得土匪抬不起头。
过江龙刚跳进水里,脚踝突然被铁钩扣住,夜莺从水下冒出来,刀尖顶住他喉咙:“粮船在哪?”
“早卖抚顺了!”过江龙啐道,“有种找日本人。”
枪托砸晕了他。
刘铁柱拎着冒烟的驳壳枪跳上船,舱底搜出半包阿芙蓉膏。
“押回去。”他踢开滚落的烟膏,“让这小子把买家吐干净。”
审讯室铁门哐当关上时,胡彪堵在门口:“姓刘的,按道上的规矩,过江龙的人头该归我!”
“凭什么?”刘铁柱拧亮台灯。
“去年他绑了我老娘!”胡彪眼眶赤红,“老太太被扔进辽河喂了鱼。”
夜莺突然推门进来,手里捏着张当票:“过江龙身上搜的。”当物栏写着翡翠烟枪,当主签名竟是胡彪。
胡彪脸色骤变。
刘铁柱慢悠悠展开当票:“去年腊月,你把祖传的烟枪当了五十大洋,当铺是日本人开的。”
他逼近一步,“钱呢?给你娘买棺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