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胡昂着头回应:“好说!形意拳李峰,乡下邻居们看得起,都叫我‘义薄云天英雄盖世顶天立地过江龙’!”
缩在墙角的李正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家伙真是抓住一切机会吹牛皮。
接着他猛然想起,自己不是叫李正峰吗?
这家伙居然冒用李峰这个名字……
他暗自发誓,回去非得找林胡问明白他爹究竟叫什么!
汉子满脸堆笑地抱拳:“原来是义薄云天英雄盖世的李峰兄弟!咱们不打不相识,既然都是误会,眼看快到饭点儿了,兄弟我做东,一起去喝几杯怎么样?”
明摆着是想拉拢林胡。
偏偏那个挑事的乞丐不长眼,蹦起来嚷嚷:
“苏爷,打他!兄弟们都到齐了,废了这混蛋的三条腿!”
苏明柱猛地转身,一个疾冲将他撞得倒飞出去。
正是八步崩拳的招式!
乞丐们整天挨揍,耐打本事特别强。
那乞丐先挨了林胡一记老拳,又被苏明柱撞飞,哎哟哎哟地又爬了起来,看起来毫发无伤。
李正峰暗自惊讶:难道这家伙天生就是打不坏的铜皮铁骨?
林胡也抱拳回礼:“那就多谢崩倒山大哥热情招待了!”
苏明柱很会处理场面,挥手说道:
“都散了吧!李峰兄弟是咱们自己人。还有那位乞丐兄弟也是一伙的,天下苦命人是一家,大伙别为难新来的。”
他走过来拍拍李正峰肩膀:“兄弟放宽心,来到这儿就跟回到家一样,不会再有人找你麻烦。”
李正峰继续装疯卖傻在地上打滚——说实在的,滚来滚去还挺享受的,怪不得小孩子们都爱这么玩。
苏明柱摇头叹息:“真可怜,原来是个傻的。”
“阿旺,你多照看些,别让人欺负他。”
“玄镜司的大人们不知发什么神经,从腊八节就开始施粥,中午带他去讨一碗喝。”
一个憨厚的瘸子答应道:“没问题苏爷。”
乞丐们四散开来,各自找地方扯闲篇晒太阳。
阿旺蹲过来问:“你叫什么名儿?”
李正峰:“啊吧啊吧。”
“我不是你爸爸,我叫朱旺。待会带你去吃顿饱的。”
李正峰不吱声,继续蹲在墙角晒太阳。
阿旺干脆坐到他身旁一起晒。
整整一天什么都没打听到。
来找张世平问价钱的人挺多,但真正掏钱买的没几个,打听玉盒的更是寥寥无几。
日落时分阿旺突然拽着他飞奔,朝着玄镜司方向跑去。
李正峰心里一紧:难道又被看穿了?
谁知阿旺是赶往好味道茶楼——原来那里晚上也发放粥饭,还是加了蛋花的甜粥,喝下去特别管饱,乞丐们都争先恐后地去领。
施粥点不在茶楼门前,设在十字路口。
诗瑶姑娘亲自负责盛粥。
天气转寒,她穿着朴素的青色棉衣棉裤,长发用花手帕扎着,
素颜朝天却依然清丽可人,像长在乡间小路旁的蒲公英。
李正峰低头瞅瞅自己这身破衣烂衫,感觉自己像滩刚出炉的狗屎。
路边的蒲公英配新鲜狗屎,简直是绝配。
就跟林胡和黄饿鬼也是天生一对似的。
乞丐们倒挺守秩序,排着队领粥,低头道谢说祝福语。
轮到李正峰时,诗瑶姑娘扑闪着长睫毛打量他,差点一勺子甩他脸上。
这男人不能要了。
谁爱要谁捡走吧。
李正峰吸吸鼻子低头溜开,发现碗里的粥特别浓稠,
吹散热气一瞧,底下藏着枸杞和一大块黄精……
诗瑶姑娘对乞丐们说:“明晚熬羊骨头汤,运气好的还能分到羊肉。”
李正峰一听呆住了。
他觉得自己很可能会分到羊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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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王府的寒冬夜晚,真是冷到骨子里!
冻得人直想骂街!
李正峰拼命裹紧那件破棉袄,把自己卷成一团塞进破屋的角落。
其实他体内有真气,本来可以抵御寒气,但眼下正在装疯卖傻,
必须装得像模像样,绝不能让乞丐们看出马脚,所以玉佩根本没带在身上。
再说他修炼的绝世神功也能化解寒意,可这时候更不能运功,只能硬扛着这钻心的冷风。
现在唯一能让他暖和点的,就是胸口那点余温了。
乞丐们点燃篝火围坐说笑,白天在城里到处转悠,听来不少趣闻,现在正好靠闲聊消磨时光。
李正峰竖起耳朵认真听,全神贯注盯着火堆旁的乞丐,没察觉有人偷偷摸到他身边,还不停往他身上挤……
身后传来沉重又火热的喘息声……
他全身汗毛都立起来了,转身一脚把那人踢开,扯着喉咙大叫:“啊哒啊哒!”
摸过来的是阿旺,被这一脚踢得眼冒金星,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活像一只烫熟的大虾。
正在说笑的乞丐们吓了一大跳,哗啦啦围上来:“怎么回事?”
阿旺委屈地说:“我也不知道啊,看哑巴一个人冻得直发抖,就想过来挤挤取暖,结果他猛地把我踢开了。”
挤取暖?
李正峰瞥了眼他穿得整整齐齐的衣服,
这才明白错怪了这个老实巴交的瘸腿乞丐,但他坚决不答应。
他才不想跟大男人贴在一起!
乞丐们都知道他脑袋不灵光,搞清楚前因后果后,全都放声大笑。
有人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李正峰,打趣道:
“阿旺你别靠近他了,我看哑巴特别反感跟人亲近,估计以前有过什么难堪的往事。”
“你说的难堪往事,是不是指那种……”
“明白的自然明白。”
乞丐们发出不怀好意的低笑。
有个年轻乞丐盯着李正峰的身材看了又看,咂嘴道:
“还真像那么回事,你们瞧哑巴这体型,啧啧,前凸后翘,挺水灵嘛。”
另一个乞丐接话:“你们说哑巴是不是被人玩弄过头才疯的?”
其他乞丐连连点头:“太可能了!”
“没错,说不定他就是被人毒哑的,怕他走漏风声。”
乞丐们凑在一块儿胡思乱想,很快就编出一个完整的离谱故事……
李正峰气得牙根发痒,忍不住磨牙。
这帮叫花子饭都吃不饱,还有心思琢磨男女之间那点事,不对,他们琢磨的是男男之间那点事。
总之乞丐们的表现让他非常失望,根本没听到半点关于牧方和妖鬼祭的线索。
话题转到风流韵事上,众乞丐立刻变成老色胚。
李正峰大开眼界,这帮人估计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
说起男女之事却滔滔不绝,仿佛个个都是钻研房事的大师。
但他们整天混在一处,肚子里那点存货翻来覆去讲了多少回,早就没什么新花样了。
这时有个乞丐问一个疤瘌头:“龙眼,你从城北来的,那边有啥新鲜事儿没?”
疤瘌头乞丐拱手向四周行礼,问道:“还真有件稀奇事,各位可听说过城北徐伟家的事?”
旁边乞丐插话:“城北徐伟?是那位过世的领军将军徐将军家?”
疤瘌头点头:“对,就是徐将军家。现在当家的是徐将军的大儿子,最近他家出了件怪事。”
“快讲讲!”
乞丐们兴致勃勃地围拢过来。
疤瘌头清了清嗓子:“前些日子中秋节,咱们南王府不是举办了中秋诗会吗?”
“诗会上出了个才女叫柳飘雪,是府城下辖南通县大户柳家的小姐……”
“这谁不晓得?”
有乞丐起哄,
“你不是要说徐将军家的事吗?怎么扯到柳家去了?”
疤瘌头不高兴地说:“急啥?马上就说到了。”
“徐伟家的公子叫徐年,他在诗会上见到柳家小姐,一下子被迷住了,回去就让他爹去提亲。”
“徐年公子大家都认识,虽然出身武将门第,但彬彬有礼,很有读书人气质,他和柳飘雪在一起,那可是天作之合。”
一个乞丐猛地跳起来大喊:
“我反对这门婚事!”
疤瘌头惊讶地看着他:“请问兄弟什么来历?难道跟徐家或柳家有交情?”
旁边乞丐大笑:“龙眼你是城北来的,不了解我们城西浪子唐哥的威名。”
乞丐唐哥叫道:“闭嘴!我和柳飘雪早有婚约,她怎么能嫁进徐府?”
疤瘌头更吃惊了:“你和柳飘雪有婚约?真的假的?”
唐哥一本正经地说:“这种事能胡说吗?当然是真的!我们的婚约已经完成一半了!”
李正峰也吓了一跳,他不清楚柳飘雪是何许人也,
但既然是名门闺秀又在诗会上大放异彩,这种女子注定要嫁入富贵人家,怎么会跟一个乞丐有关系?
难道这乞丐深藏不露,是个游戏风尘的奇人?
疤瘌头倒吸一口凉气:“这这这……你你你……真的?”
“我刚说了是真的!”
唐哥不耐烦地说。
“不是,我是问你们婚约完成一半这事是真的?”
“那当然!我已经答应娶她,她还没答应嫁我,这不就是完成一半吗?”
唐哥理直气壮。
疤瘌头仔细打量他,问道:“这兄弟是不是跟哑巴一样,脑袋不太灵光?”
唐哥生气地推了他一下:“你骂谁傻呢?”
疤瘌头也火了,站起来要跟他动手。
旁边乞丐赶紧拦住:“龙眼兄弟别生气,你继续说柳飘雪和徐年公子的姻缘,不是说有稀奇事吗?后来怎么了?”
疤瘌头本来不想罢休,但看了唐哥一眼还是忍住了,继续说道:
“这事还得从中秋诗会说起。”
“徐年公子去参加诗会时,假装成穷书生,结果跟柳飘雪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
“是一见钟情。”
一个声音从草堆里传来。
疤瘌头愣住:“什么钟情?”
草堆里的乞丐叹气:“你用王八瞅绿豆来形容才子佳人的初次相逢……”
“哎哎哎,别插嘴,他懂什么。”
其他乞丐不满地叫嚷。
“就是,龙眼你接着说,别理他。”
“说得对,徐年跟柳飘雪头回见面就看对眼了,这不是王八瞅绿豆是啥?”
乞丐们嘲笑了几句,又催疤瘌头讲下去,没人再理会草堆里的人。
除了李正峰。
他觉得那声音有点熟悉。
好像是越明身边的唐田华。
乞丐们继续聊天,疤瘌头龙眼说道:
“刚才说到哪儿了?哦,徐年假装成寒门子弟,跟柳飘雪看对眼了。”
“但他从小见多了想嫁进徐伟府的女人,就想试探一下柳飘雪和柳家。”
“他回去后以穷书生身份去提亲,结果被柳飘雪她爹赶了出来。”
“徐年气坏了,回去就亮明身份,让爹娘请媒人正式提亲。”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柳飘雪家里确实嫌贫爱富,但柳姑娘是个好姑娘,她相中了徐年,回家跟父母提起这事,可惜父母不同意,把她关在家里,让她痛苦万分,只能跟妹妹诉说心事。”
“徐伟府来提亲,柳家自然欢喜,但柳姑娘不愿意,她以死相逼,谁知父母铁了心,非要她嫁进徐伟府。”
“柳飘雪虽是女子,性情却比男子还刚烈,她在成亲之日服毒自尽!”
周围乞丐纷纷倒吸凉气,有人喊道:“这姑娘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唐田华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叫忠贞刚烈,宁死不屈……”
“闭嘴!什么忠贞?我还三心二意呢。”
乞丐们正听得入迷,被唐田华打断很恼火。
唐田华气得直捶地面。
李正峰偷偷摸过去,从后面捅了捅唐田华。
唐田华吓得一颤,猛地转身亮出一把折扇。
李正峰一把按住他要打开的扇子,低声道:“是我!”
唐田华借着火光仔细一瞧,懵了:“李大人?怎么是您?”
李正峰道:“小声点,这话该我问你……”
破屋里没什么遮挡,有乞丐注意到他们在一起,说道:
“嘿,哑巴跟书生凑一堆了?”
李正峰赶紧低下头不吭声。
幸好其他乞丐忙着听故事,没太留意他们。
唐田华巧妙地把大家注意力引回去,问道:“后来呢?这也不算多稀奇啊。”
龙眼说道:“你们听我说,徐年公子掀开柳飘雪红盖头时她还没死,徐伟子不知道她服了毒,当时若请高手救治或许还有救,可是,唉!”
他长叹一声,满脸悲戚:“徐伟子误解了柳姑娘的性情,以为她心甘情愿嫁过来,就按计划把她羞辱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