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盛楠在狠狠痛过一段时间后,昏昏沉沉地平静下来,但她仍然听到了太医的话,“废了”。
什么废了?
她的脑袋混混沌沌地想不明白,最终只能沉沉睡去。
等她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日清晨,一扭头,榻边是个糟乱的鸡窝头。
她笑了,“翠枝。”
翠枝抬起通红的眼睛,“小姐,小姐!”她叫了两声,扑到陆盛楠身侧哇哇大哭起来。
她真是太内疚了,今日早上如果她能跟着小姐一起,说不定小姐坠马的时候,她就可以保护小姐。
“别哭了!”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制止,冰冷的声音中还有隐忍的不耐烦。
翠枝立刻止了哭,“侯,侯爷。”她怯生生站起来,忍着哭嗝跟他请安。
陆盛楠勾了勾唇,“别吓她。”
綦锋走近她身侧,挨着她坐下,翠枝赶忙往边上闪,綦锋觑她一眼,“去给你家小姐准备些吃食。”
翠枝点头,抬了袖子擦着脸上的泪,眼睛却还直勾勾地盯着陆盛楠,有些依依不舍。
“去吧,我真的饿了。”陆盛楠跟她点头。
翠枝这才可怜巴巴地去了。
“楠儿,你受苦了。”綦锋轻轻摸着陆盛楠捆着夹板的胳膊。
陆盛楠抿抿唇,也许是因为自己实在虚弱,希望被关照和疼惜,此刻綦锋喊她“楠儿”她竟然觉得有些温暖。
她扯出个笑,“我是不是丑死了。”
綦锋轻轻笑笑,起身走了。
陆盛楠莫名,但她不敢动,只能扭了头,眼睛追随着他走出屋子,然后支起耳朵听。
很快,就见綦锋端着水盆进来,“我给你擦擦脸。”
他亲自缴了帕子,小心翼翼一点点给陆盛楠擦脸,动作极其温柔,擦完脸又拉了她的左手给她擦手。
陆盛楠眼眸追随着他,好似有条闪亮的溪静静地在心头蜿蜒。
“侯爷,七月怎样了?”许久,她的思绪才又落回正题,“七月一直很稳定,它不太对劲。”
“嗯。”綦锋淡淡点头,“七月被人划伤了,在右腿上看到有三寸的伤口,草丛里也找到一根银针。”
陆盛楠叹气,“他还是没有放过我。”
綦锋知她在说谁,他摇头,“不是他,我昨日已经去找过他了。”
陆盛楠不由瞪圆了眼,“找他?”
她昨日伤得那般严重,綦锋一定很焦躁,那般情绪下找靖王,得是怎样的剑拔弩张。
“嗯。”綦锋淡淡点头。
他昨日安顿好陆盛楠,打马便往靖王府去。
靖王在书房见了他,还亲自倒了茶给他,见他一脸冷凝,故意勾了唇觑他,“你的心上人受伤了?”
綦锋眸中深寒,“靖王,敢作敢当,是不是你?!”
他问得直白,丝毫没有遮掩。
他跟靖王年纪相仿,又因自小常在宫中走动,与靖王也算交情匪浅,只是这份交情后来变了味道而已。
靖王冷哼,“所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放阴招的小人?!”
綦锋紧紧锁着他的眸子,半晌才眯着眼问:“迷棘,怎么回事?”
靖王瞳孔神不住轻颤,他眨眨眼,才又故作糊涂般皱紧眉头,“谁是迷棘?”
綦锋淡淡勾唇,“你最好不知道。”
说罢,他一推桌子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着靖王狠狠瞪着他的背影,压也压不住地冒火。
从靖王府出来,綦锋便立刻吩咐冷未,“去查伊犁使团。”
但是,在还没有进一步消息的情况下,他并不想误导陆盛楠,“先不用想这些,你好好养伤,我一定查明白,不会让你白白受了这么重的伤。”
陆盛楠抬手,在他紧拧的眉间扶了扶,“侯爷,我已经不疼了,你千万不要冲动。”
綦锋丢了帕子,回身俯看着她,眼中是浓浓地钦慕和疼惜,他轻轻将她额角的碎发抚开,“不会。”
陆盛楠勉强挤出个笑,“侯爷,辛苦您跑一趟,跟穆景程讲,让他临时照顾穆依娜,我不放心。”
坠马的事不是意外,而是人为,这是肯定的,但出手伤她之人是何用意却尚不知晓,她不能不尽量小心谨慎。
綦锋却不知她另有用意,只当她自知受伤无法照顾,才让穆依娜去找她小叔。
“放心,我会安排好。”
俩人正说着,老夫人跟翠枝一起进来。
见她醒了,老夫人快步走近,“可还疼?”
陆盛楠摇头,“不疼了。”
老夫人疼惜着叹气,“真是受罪了。”
“先吃些东西吧。”她让綦锋将陆盛楠小心扶起来,陆盛楠靠在床头,老夫人亲自取了勺子喂她吃粥。
吴氏走进来的时候,便是看到如此场景,她顿了顿,咬咬唇,见没人注意到自己,又悄悄退了出去。
贴身丫头问她,“夫人,您怎么走了?”
吴氏凄然笑笑,“等等再去吧,不想打扰他们。”
粥吃到一半,陆盛楠就又有些打瞌睡,迷药的劲还没彻底过去。
老夫人摸摸她的额头,见她没有发热,才让人扶她躺下,等她睡着,老夫人向綦锋招手,同他一道去了外间。
“你怎么想的?”老夫人问。
“母亲何意?”綦锋皱眉不解。
“楠丫头的手万一真的废了,你当如何?”老夫人又问。
“我问过太医,不过就是不够灵活,远没到废的程度,只是,即便真的废了,她还有我,我就是她的臂膀。”
老夫人点点头,“你明白就好。”
“母亲,盛楠好了,辛苦您帮我提亲,我想尽快娶她进门。”綦锋神情郑重,凝眸望着老夫人。
老夫人心头有些酸涩,又有些欣慰,这句话她等了这么多年,总算是等到了,竟有些激动到鼻酸。
她吸吸鼻子,“楠姐儿的祖母和外祖母都在京中,我这便请她们到家里来坐坐。”
陆盛楠在里间的榻上,一滴泪无声地滑落腮边,她抬手拂去,却紧接着又是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