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雨丝像千万根银针,扎得人浑身发寒。我站在古董店的玻璃橱窗前,目光被那把黑色油纸伞牢牢锁住。伞面上绣着的彼岸花鲜红欲滴,花瓣间隐约浮现出苍白的人脸轮廓,而伞柄上缠绕的银丝,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冷光。
“小姑娘,这把伞可有些年头了。”店主是个枯瘦的老头,眼窝深陷,指甲缝里沾着暗红的污渍,“民国二十三年的物件,原是江南名妓苏绣娘的随身之物。”他说话时呼出的气息带着腐朽的味道,仿佛喉咙里藏着什么腐烂的东西。
我鬼使神差地掏出钱包。作为灵异小说作家,我向来对这种带着神秘色彩的古物毫无抵抗力。老头接过钱时,枯槁的手指突然紧紧攥住我的手腕:“记住,暴雨天千万不要打开这把伞,尤其是听见有人喊你的名字......”
当晚,窗外的雨势骤然变大。我坐在书桌前,试图构思新的小说,目光却总忍不住飘向墙角的油纸伞。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伞面上,那些彼岸花像是活了过来,花瓣轻轻颤动,人脸轮廓也愈发清晰。
“阿绫......”一个柔媚的女声突然在耳边响起。我猛地回头,房间里空无一人。心跳加速间,我发现油纸伞不知何时已打开半合,伞下隐隐约约有个穿着旗袍的身影。我抓起台灯砸过去,“砰”的一声,伞面重重倒在地上,却什么也没有。
接下来的几天,诡异的事情接踵而至。每天凌晨三点,我都会被淅淅沥沥的雨声惊醒,而那把伞总会在我醒来时出现在床头,伞柄上的银丝缠绕成不同的形状,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更可怕的是,镜子里的我开始出现黑眼圈,皮肤也变得愈发苍白,就像被抽走了生气。
这天,我在整理资料时,偶然翻到一本旧报纸合订本。1934年7月15日的头条新闻赫然写着:“名妓苏绣娘香消玉殒,死状诡异如遭厉鬼索命。”配图上,苏绣娘躺在血泊中,手中死死攥着一把黑色油纸伞,眼睛瞪得滚圆,嘴角却挂着诡异的笑容。
报道里说,苏绣娘在暴雨夜打着这把伞出门,从此再也没有回来。第二天,人们在河边发现了她的尸体,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只是面容扭曲,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而那把伞,被传言是她用来收集恩客魂魄的法器。
正当我看得入神,窗外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雷声。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转眼间就变成了倾盆大雨。我下意识看向墙角,那把油纸伞竟不翼而飞。
“阿绫......”那道女声再次响起,这次更加清晰,还带着几分哀怨。我循着声音走到客厅,只见油纸伞直直地立在玄关,伞面缓缓打开。伞下,一个身着红色旗袍的女子正背对着我,乌黑的长发垂到脚踝,发梢还滴着水。
“你到底是谁!”我抓起门边的棒球棍,声音却不受控制地发颤。女子缓缓转身,一张惨白的脸出现在我眼前。她的皮肤薄得几乎透明,能看见青色的血管,眼睛里没有眼白,只有两个漆黑的孔洞,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齿。
“我是苏绣娘......”她的声音像是从幽深的古井里传来,带着潮湿的腐臭味,“我等了八十年,终于等到和我生辰八字相同的人了......”话音未落,她的身体突然化作黑雾,朝着我扑来。
千钧一发之际,我想起店主的警告,转身冲向厨房,拿起一瓶白酒泼向黑雾。苏绣娘发出凄厉的尖叫,黑雾迅速退散。我趁机抓起伞,想要将它扔出窗外,却发现伞柄上的银丝突然收紧,缠住了我的手腕。
“没用的......”苏绣娘的声音从伞中传出,“这把伞已经认主了,你逃不掉的。”她的声音越来越近,我能感觉到她冰冷的气息喷在脖颈上。慌乱中,我摸到口袋里的护身符——那是母亲临终前留给我的,上面刻着“平安”二字。
当护身符触碰到伞面的瞬间,一道金光闪过。苏绣娘发出痛苦的哀嚎,黑雾在空中扭曲变形。我趁机用力一扯,终于挣脱了银丝的束缚,将伞狠狠摔在地上,举起花瓶砸了下去。
“咔嚓”一声,伞骨断裂,伞面裂开一道大口子。从裂缝中飘出一缕缕黑烟,汇聚成苏绣娘模糊的身影。她的表情不再狰狞,反而带着几分解脱:“谢谢你......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原来,当年苏绣娘被有权有势的恩客玷污,还被残忍杀害。凶手为了掩盖罪行,将她的魂魄封印在油纸伞中,让她永世不得超生。而这把伞,会不断寻找与她生辰八字相同的人,试图借尸还魂。
随着最后一缕黑烟消散,房间里恢复了平静。我瘫坐在地上,浑身湿透,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第二天,我将残破的油纸伞送回古董店,却发现店铺早已人去楼空,门上贴着封条,上面的日期是十年前。
后来,我搬离了那间屋子,但每当雨夜,我仍会想起那把藏魂伞,想起苏绣娘哀怨的眼神。有时走在街头,不经意间瞥见有人打着黑色油纸伞,我的心都会猛地一紧,直到看清对方的面容,才会长舒一口气。
只是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轻易触碰那些带着神秘色彩的古物。因为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可怕,而有些冤魂,穷尽一生都在寻找一个解脱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