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溪云将林知夏女扮男装一事说给三个师兄听,这等奇事众人皆感诧异。
林知夏回京后,曾石出于好奇,悄悄尾随了她两日,还夜探江府,欲一探究竟。
也正是那晚,林知夏恢复了听觉。
在跟踪的过程中,他们发现林知夏极为敏锐,很快就查到了李府和猴子的线索。
江溪云又将林知夏在湖州侦破的几件大案添油加醋了一番,几番议论下来,几人一致认为林知夏必是心腹大患。
跟踪中,他们发现江成对林知夏的在意和保护,于是便商议着将其绑走。
这样既能搅乱江成的查案节奏,也可为江溪云当初被其男装欺骗一事出口气,给她点教训。
江成听后额角的青筋直跳:“闯宫窃玉玺......江溪云,你好大的胆子!”
见对方还有些得意,完全没意识这事后果有多严重,江成心中怒火更盛。
但同时又松了一口气。
他最担心的,是江家湖州分支牵涉其中,现下看来,完全是眼前这个小丫头不懂事。
她才十七岁,江成明白,须得让对方明白此间利害关系,否则,此类祸事日后恐将重演。
再抬眸,江成眼里满是严厉和冷意。
“你可曾想过,事情败露,江家满门将为你这‘师命’陪葬!勾结飞贼,妄动国器,哪一条不是诛九族的大罪!”
他猛地一拳砸在桌案上,震得杯盏轻晃,“祖父的期许,江家的清誉,在你心里都抵不过一个大盗的嘱托?”
在江成看来,不管夜穿云做过什么,都改变不了他江洋大盗的身份。
“他不是大盗,他是我师父!”
江溪云眼中痛楚与固执交织,面对江成的盛怒,她没有退缩,反而梗着脖子向前一步,眼中尽是无畏的决绝:
“堂兄可知,何谓救命之恩,何谓再造之情,我这条命,是五年前师父从阎王爷手里夺回来的。
他传我武艺,授我立身之本,此恩此情我无以为报,便是将天捅个窟窿,我也认了。
在我眼里,师父比江家所有人都重要!”
江溪云看着堂兄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江成连退两步,他想不明白,幼时江溪云性子是有些倔,却也不会这般不讲道理不尊长辈。
怒极之下,他扬手一巴掌扇了过去。
然而,瞥见江溪云眼中那份熟悉的倔强,他又在半途卸了力道。
“啪!”
江溪云平静地受了这一巴掌,不知怎的,又想到五年前那个暴雨天。
她冷声道:“若我真的被捕,也绝不会连累江家。
在湖州时,我本就没跟他们同住一处,我的言行跟江家无关,这事你去顾渚山,随便找个人都能证明!”
一旁静观的林知夏见二人情绪濒临失控,她适时的开口,声音清晰而冷静。
“溪云姑娘如此不顾性命、不计后果为师父偿愿,是否想过,这师命本身,便是被他人精心编织的网?”
她缓缓踱近一步,抛出一个疑问:
“一个重伤隐退多年的江湖人,临终前念念不忘的,竟是关乎社稷的传国玉玺?”
江溪云辩解道:“师父不知道任务是什么!他只是欠对方一个人情。”
“那你有没有想过,若他知道详情,还会同意你们出手吗?
你提及的那位老媪阿素,又怎知她不是被人利用的棋子?”
江溪云一怔,她倒是从未想过这个可能。
“那位阿素老媪,你可知她全名或者在江湖上的名号?”
江溪云摇头:“她就待了半个时辰,没同我们讲话,不过,她背着一把古琴。”
林知夏面色微变,转首看向江成:“与姚府来往的江湖人士中,有位叫素弦天音客的老妇。
皇城司的记载中是这样介绍她的,此女在三十年前艳冠中原,善以素弦奏出天籁之音,可御敌,能惑心。
看来,这也是蔡雍的手笔。
姚家一定早就查明那老媪与夜穿云的关系,找机会施恩,就是想让夜穿云来盗玉玺。
只是没料到,夜穿云身受重伤,只能派你们几个徒孙入汴京行事。”
观这四人的功夫便可知其师父有多厉害。
若夜穿云亲临,说不定真的能成事。
江溪云不知蔡雍是谁,但也隐约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江成趁机问道:“我若放你回湖州,你师父再命你履约,你当如何?”
江溪云撇过头,沉默不语。
江成胸中怒气又起,林知夏拉住他,问道:“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这般怨恨江家。”
江溪云扭头,不想多说。
林知夏指着屋里的伤者:“你不说,我现在就把他带回皇城司请功。”
在林知夏一番威逼利诱下,江溪云最终说出了五年前与父母决裂的真相。
看着江溪云隐忍的面庞下,眼角的那抹红意,江成才恍然记起,曾听母亲提过。
有一年湖州水患,淹了叔祖父的宅邸,母亲送去了不少物资。
那时他一心扑在周世安失踪一事,也未多加打听。
细算起来,这五年间,他与这位堂妹也仅见过三面,每次都只匆匆打个招呼。
“那事......确实是你爹娘的不对......”江成语气软了下来,伸手欲安慰对方。
然而手悬在半空,终是略带尴尬地收了回去。
林知夏得知事情的尾末后,她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她终于明白为何当初江家长辈不曾嫌弃她的出身,还主动提亲——敢情这姑娘的事,家中长辈都不敢做主,全凭她自己心意。
不过,一个不喜礼教规矩的女子,怎会看中为官做吏的自己?照理不是更该钟情于她那几位师兄那样的江湖人士么?
江成看林知夏想得出神,推了推她:“想什么呢?”
林知夏回过神,摇了摇头,转首看向江溪云:
“还有两个人呢?”
“你要做什么?”江溪云面上顿生警惕。
“李府的盗案,是你们做的吧?”
江溪云点头。
林知夏看向屋里的猴子:“它能识得金子?”
“你们不都查到了,我三师兄只是气不过,想教训下李昌。
我们听说近来各家都在丢失金饰,大师兄就教着那猴子认金子,去吓唬李昌,东西都在,我们没动。”
林知夏眼中精光一闪,突然有了个主意,京畿流民激增,鼠窃狗盗之辈横行,不如驱虎吞狼,岂不妙哉?
她扬唇一笑。
“这次,你们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若不加以惩戒,日后只会更加嚣张。”
江溪云刚想举手保证。
林知夏抬手,示意对方听自己说完。
“你们也知道,最近的汴京城很不太平,各路飞贼横行,骚扰城中的商户和官吏,官府很是头疼。”
江溪云不解:“所以呢?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她没想明白,江成却是瞬间领悟。
“同是飞贼,你们身手利落,又深谙这些江湖宵小伎俩,抓起人来自然更得心应手。”
江溪云眼里满是错愕:“你想让我们帮你抓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