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寨狙击战(三)
烂泥地里,徐天亮带着冲锋的兵线,像头发了疯的野猪,挺着m1卡宾枪就撞进了鬼子溃散的残兵堆里。
雨还在下,冰冷的雨点砸在滚烫的枪管上,“嗤嗤”地腾起白烟。
几个鬼子正手忙脚乱地退着三八大盖那细长的子弹,黄澄澄的弹壳“叮当”掉进泥浆里。
他们脸上混杂着泥浆和惊愕,显然没料到这个中国兵如此不讲武德。
“有枪不用玩刀子?
当老子是憨大啊?阿是滴?!”
徐天亮金陵腔调带着癫狂的嘶哑,手指狠狠扣下扳机!
“砰!砰!砰!”
卡宾枪清脆的点射声在近距离开火格外震耳!
三个鬼子胸口几乎同时炸开血花,惨叫着仰面栽倒,溅起的泥点糊了徐天亮一脸。
“哈哈!痛快!”
他刚咧开嘴,枪机却传来“咔”一声轻响——空仓挂机!
没子弹了!
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第四个鬼子,一个眼神凶悍、脸上带着刀疤的老兵油子,
如同从泥浆里钻出的恶鬼,挺着寒光闪闪的刺刀,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一个标准的突刺,直捅徐天亮的心窝!
那刺刀尖在雨幕中划出一道冰冷的白线,死亡的气息瞬间笼罩!
徐天亮瞳孔骤缩,身体下意识想躲,但脚陷在深及小腿的烂泥里,根本挪不动!
完了!
他脑子里只剩这个念头,甚至能闻到那鬼子嘴里喷出的、带着大蒜和血腥味的恶臭气息!
“砰——!”
一声沉稳得令人心安的枪响,如同定海神针,就在徐天亮耳边不远处炸开!
那凶悍扑来的鬼子兵,前冲的势头猛地一滞!
他眉心处毫无征兆地爆开一个拇指大的血洞!
后脑勺猛地掀开,红的白的喷溅在身后泥地上。
他高举着刺刀的手臂无力地垂下,身体像截被砍断的木桩,
“噗通”一声砸在徐天亮脚边的泥水里,激起浑浊的浪花,手里的三八大盖“哐当”掉在泥里。
徐天亮惊魂未定,大口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猛地扭头,望向枪声来源——
不远处的战壕边缘,古之月刚刚放下那支冒着淡淡青烟的普通春田步枪,
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往下淌,眼神冰冷依旧,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苍蝇。
“连长——!”
徐天亮扯着嗓子嚎了一声,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感激,
“我欠你一顿大酒!
管够!洋河大曲!”
吼完,他手忙脚乱地从腰间弹匣袋里抠出一个新弹匣,狠狠拍进卡宾枪,“咔哒”一声上膛,又像打了鸡血似的嚎叫着扑向下一个目标:
“狗日的!哪里跑——!”
“一排长说得对!
有枪使啥刀?
蠢驴才玩那个!”
孙二狗那炸雷般的河南腔在另一处响起。
他手里的汤姆逊冲锋枪正疯狂地喷吐着火舌,
“哒哒哒哒哒!”
狂暴的.45子弹泼水般扫向几个聚在一起、还想挺刺刀负隅顽抗的鬼子兵!
子弹打在肉体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鬼子像被无形的重锤击中,抽搐着倒下。
“都他娘的听着!
用枪!用枪招呼!
别傻乎乎跟鬼子拼刺刀!
几个人一组!配合着打!
拿步枪的护着拿冲锋枪的!
压上去!压死狗日的!”
“二狗哥说得中!”
“听排长的!用枪干!”
“围起来打!”
侦察连的兵们瞬间被点醒!
几个端着春田步枪的老兵立刻自发地靠拢到拿着汤姆逊或布伦轻机枪的士兵身边。
步枪手负责点射稍远处试图组织抵抗的零星鬼子,压制火力,
而冲锋枪手则如同出闸的猛虎,在步枪火力的掩护下,挺着枪口,对着混乱的鬼子人群就是一阵狂暴的近距离扫射!
这种简单粗暴却极其有效的步冲协同,瞬间将鬼子那点残存的、试图靠刺刀挽回颜面的抵抗意志彻底撕碎!
鬼子的刺刀阵还没来得及成型,就被密集的自动火力打成了筛子!
“八嘎!散开!散开!”
一个鬼子军曹挥舞着南部手枪,试图收拢溃兵,声音凄厉绝望。
“砰!”
孙二狗的汤姆逊一个精准的点射,那军曹的脑袋像个烂西瓜一样爆开!
屠杀!这是一场彻底的屠杀!
一个中队的鬼子,在失去指挥、陷入混乱、又被守军优势的自动火器近距离疯狂输出下,如同被割倒的麦子,成片成片地倒在冰冷的泥浆里。
勃朗宁重机枪持续不断的低沉怒吼如同死亡的背景音,撕扯着任何试图集结或逃跑的鬼子群体。
布伦轻机枪清脆的点射声如同死神的镰刀,精准地收割着暴露的目标。
汤姆逊冲锋枪狂暴的嘶吼则是近战绞肉机,将陷入泥泞、行动迟缓的鬼子兵一个个打成血葫芦!
古之月如同战场上的幽灵猎手,始终没有离开他的射击位置。
他靠在一段被炸塌的掩体后,那支普通的春田步枪成了最致命的武器。
雨水顺着冰冷的枪管流淌,枪托紧贴着他被硝烟熏黑的脸颊。
他的眼睛锐利如鹰隼,透过弥漫的硝烟和雨丝,冷静地搜索着整个战场。
一个鬼子小队长(少尉)正躲在一棵半焦的树桩后面,挥舞着军刀,试图组织起十几个残兵进行绝望的反扑。
“砰!”
古之月扣动扳机。树桩后溅起一蓬血雾,小队长的动作戛然而止。
三百米外,一个歪把子机枪组正依托一个弹坑,疯狂地向反冲锋的守军士兵扫射,压制得几个士兵抬不起头。
“砰!砰!”
连续两枪!机枪手和副射手几乎同时脑袋一歪,歪把子机枪瞬间哑火。
一个鬼子军曹(曹长)连滚带爬地扑向一处洼地,那里似乎藏着几个试图逃跑的士兵。
“砰!”
子弹精准地钻进了他的后心,他扑倒在洼地边缘,再也没能爬起来。
更远处,几个侥幸脱离火力网的鬼子溃兵,正没命地向雨林深处狂奔。
“砰!砰!砰!”
古之月沉稳地拉栓、退壳、上膛、击发!
每一次枪响,都必然有一个奔跑的土黄色身影猛地栽倒,在泥地里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如同点名!
三个小队长!
七个军曹!
还有十几个试图顽抗或逃跑的鬼子兵!
都成了古之月枪下亡魂!
他的枪法已臻化境,没有瞄准镜的束缚,反而让他与枪融为一体,指哪打哪,弹无虚发!
每一次拉栓退壳,黄铜弹壳弹出枪膛,带着滚烫的温度和硝烟味,“叮当”一声落在脚边的泥水里,都宣告着一个威胁的终结。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内脏破裂的恶臭、硝烟的辛辣,还有雨水也冲刷不掉的死亡气息。
当最后一个还能站着的鬼子兵被几个侦察连士兵围住,用汤姆逊打成了蜂窝,枪声终于渐渐稀疏下来。
东线阵地前沿,彻底安静了。
只剩下雨声,伤员压抑的呻吟,以及火焰舔舐着焦木发出的噼啪声。
放眼望去,泥泞的开阔地成了修罗场。
密密麻麻的土黄色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态铺满了泥地,深褐色的血水混合着雨水,在弹坑和低洼处汇成了一个个小小的血泊。
破碎的枪支、散落的钢盔、撕裂的军装碎片随处可见。
浓烈的血腥和硝烟味,混合着尸体开始散发出的淡淡甜腥气,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地狱气息。
“呼……他奶奶的……总算……撂干净了……”
孙二狗拄着打空了弹鼓的汤姆逊,大口喘着粗气,河南腔调带着极度的疲惫和一丝快意。
他踢了踢脚边一具鬼子军官的尸体,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打扫战场!动作快!
补枪!搜弹药!
看看还有没有喘气的鬼子兵油子!”
徐天亮的声音也嘶哑了,但依旧带着兴奋,指挥着一排的士兵开始清理这片死亡之地。
赵大虎、赵二虎两兄弟端着上了刺刀的中正式,小心翼翼地检查着每一具尸体,不时传来刺刀捅入肉体的“噗嗤”声和鬼子伤兵临死的短促惨嚎。
古之月缓缓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因为长时间举枪而有些僵硬的肩膀。
他低头看了看枪膛,里面还剩下最后一颗子弹。
他退下弹壳,将那颗冰冷的子弹重新压入弹仓。
目光扫过这片被鲜血浸透的战场,冰冷而平静。
东线的威胁,暂时解除了。
这一仗,侦察连和一营残部用凶猛的火力和精准的狙杀,几乎全歼了鬼子一个加强中队!
打出了威风,也打出了血性!
就在徐天亮弯腰去捡一把鬼子军官的南部手枪,孙二狗正骂骂咧咧地从一具尸体上往下扒拉还算干净的绑腿时——
“哒哒哒哒哒——!!!”
“轰!轰隆——!!!”
“杀给给——!!!”
一阵远比东线刚才战斗更加猛烈、更加狂暴的枪炮声和日军冲锋的嚎叫声,如同平地惊雷,猛地从阵地西侧——郑三炮三排防守的方向,轰然炸响!
那声音是如此密集、如此狂暴,瞬间撕裂了东线刚刚降临的短暂死寂!
连脚下的大地都在隐隐震颤!
古之月霍然转身!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睛瞬间锐利如刀,猛地投向枪炮声爆发的方向!
西边的天空,被爆炸的火光和浓密的硝烟映照得一片诡异的暗红!
激烈的交火声、爆炸声、鬼子的嚎叫、守军愤怒的嘶吼……交织成一片沸腾的死亡交响曲!
“三炮!”
古之月心头猛地一沉!
西线!鬼子的主攻方向!
郑三炮的三排,只有两挺勃朗宁和预设的诡雷!
听这动静,鬼子是下了血本!
没有丝毫犹豫,古之月一把抄起靠在战壕壁上的春田步枪,枪口还带着未散的硝烟余温。
他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猎豹,猛地跃出东线战壕,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泥泞的血泊和尸体,朝着西侧那如同火山爆发般的战场,狂奔而去!
湿透的军装下摆甩出泥点,冰冷的雨水砸在脸上,
他却浑然不觉,眼中只有西边那片被战火点燃的丛林!
“老古!等等我!”徐天亮也顾不上捡手枪了,抓起卡宾枪就追了上去。
“妈的!西边吃紧了!
三排的弟兄顶住!”
孙二狗吼了一嗓子,也扛起汤姆逊,招呼着二排还能动的兵,紧随其后。
“弹药!谁还有多余的汤姆逊弹夹?给老子!”赵二虎一边跑一边吼。
“龟儿子些!跑慢点!弹夹!接着!”
老周那矮壮的身影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手里抓着几个沾满泥浆的冲锋枪弹匣,奋力扔向奔跑的人群,川音在枪炮声中显得格外焦急。
古之月边跑边喊,
“东线其他人都留下,徐天亮带几个老兵跟我走!”
东线刚刚经历血战的几个老兵——赵大虎,赵二虎,张爱民,小周,
如同被重新上紧了发条,带着满身的硝烟、泥泞和未干的敌人血迹,
汇成一股决绝的铁流,扑向西线那片更加惨烈、更加危急的血火炼狱!
古之月冲在最前,身影在雨幕和硝烟中疾驰,目标只有一个——支援郑三炮!
守住西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