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普害死你大哥,抢走了你这一房的权利,甚至过两天就要坐上柳氏宗长的位置了。”
楚奕的声音平淡得像一潭深水,重重砸在柳宗政早已不堪重负的心弦上。
他又微微停顿,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在跳动的烛光下,清晰地映出柳宗政瞬间苍白的脸。
“你,就不恨?”
楚奕的话如毒蛇般钻入柳宗政的耳中,意图昭然若揭——这是要借他这把钝刀,去捅柳普那个心窝!
至于柳普害死大哥……
他浑浊的眼珠剧烈地收缩了一下,心底那片被刻意压抑的怀疑如野草般疯长,瞬间便信了五分。
毕竟,柳普那张伪善面孔下的贪婪与狠毒,他看得分明,大哥暴毙,最大的得益者可不就是柳普?
一股被算计、被当作提线木偶般操控的强烈屈辱感,混合着长久以来积压的恐惧与不甘,猛地冲上头顶。
“我大哥?哈!”
他的身体因为过于激动而微微前倾,脖颈上青筋暴起,死死盯着楚奕那张俊美却毫无波澜的脸,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淬毒的恨意。
“难道不是侯爷您派人动的手吗?!”
“侯爷害死了我大哥,杀了我那可怜的侄女,连我那两个不成器的侄子也没放过!”
“斩草除根,好一个干净利落!”
“如今,戏弄够了,又要假惺惺地利用我去跟柳普斗?”
“你将我柳氏一门算计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血流成河!真是好手段,好狠的心肠啊!”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要将积压多时的恐惧、愤怒和绝望统统喷发出来,声音在空旷的书房里回荡,带着凄厉的尾音。
“但我柳宗政今日就把话撂在这里!”
“我就算是死,尸骨烂在这泥地里,也绝不会与你这种满手血腥的刽子手同流合污!”
“合作?休想!”
“哦?”
楚奕的反应出乎意料地平静,仿佛柳宗政那番泣血控诉不过是拂过耳畔的微风。
烛光在他完美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勾勒出冷硬如石刻的轮廓。
“那你就去死吧。”
随即,眼皮微抬,目光投向侧门,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小汤,宰了他。”
“哐当!”
一道如出闸猛虎般的魁梧身影咆哮着冲了进来,正是汤鹤安。
他面容尚带着几分未褪尽的少年稚气,但那双眼睛却凶戾如野兽,闪烁着兴奋的寒光。
他手中那柄沉甸甸的金瓜锤,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恶风,没有丝毫犹豫,狠绝地朝着柳宗政那颗因惊骇而僵住的脑袋,当头砸下!
动作迅猛、干脆、决绝,充满了纯粹的力量与杀戮的渴望!!
“啊!”
柳宗政整个人如遭雷击!
当时,他整个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算计、愤恨、不甘,都在那柄带着死亡呼啸的金瓜锤面前灰飞烟灭。
不是!
这剧本不对啊!
他心中疯狂呐喊,我只是想放句狠话表表姿态,讨价还价一番啊!
谈判不都是这样虚张声势、你退我进的吗?
你怎么……你怎么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怎么说杀……就真的杀啊?!
那一刻,极致的恐惧如滔天巨浪,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骨气和那点可怜的算计!
裤裆处猛地一热,一股难以抑制的湿热瞬间浸透了布料。
他竟是真的,被吓得失禁……
“别杀我!别杀我!!!”
求生的本能彻底压倒了一切,柳宗政像一摊烂泥般瘫软在地,喉咙里挤出不成调的哀嚎。
“我合作!我什么都听你的!侯爷!饶命!饶命啊——!!”
“住手。”
楚奕那淡漠得不带一丝烟火气的声音,如定身咒般再次响起。
汤鹤安手腕猛地向下一沉,动作由极动转为极静,显示出惊人的控制力!
那带着千钧之力的金瓜锤,险之又险地悬停在柳宗政头顶不足一寸之处!
少年单手持锤,稳稳而立。
他嫌弃地皱紧了鼻子,目光如看垃圾般扫过柳宗政的裤裆,毫不掩饰地从鼻腔里哼出一声鄙夷到极点的嗤笑。
“废物!”
柳宗政脸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像是有虫子在里面钻咬,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在刚刚经历过的、冰冷彻骨的死亡触感面前,什么百年世家的骨气,全都变得轻飘飘,一文不值!
能喘气,能活下去,才是此刻唯一真实的东西!
他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咆哮,活下来!只要先活下来!留得青山在……
楚奕!今日之辱,他日我柳宗政必百倍奉还!
随后,柳宗政朝着那个端坐如神只、掌控着他生死的男人,“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
他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和无法掩饰的卑微。
“侯…侯爷!我…我愿意!我愿意替您去对付柳普!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求侯爷…开恩!”
汤鹤安抱着那柄凶器般的金瓜锤,歪着头,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柳宗政,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再次嗤笑。
“早这么识相,何必弄脏了裤子,污了我大哥的地方?”
柳宗政浑身猛地一颤,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打,整个人几乎要缩成一团。
他将头埋得更深,几乎要贴到冰冷的地面,连呼吸都屏住了,像一个等待最终宣判的囚徒,哪里还敢放半个屁?
一旁,静立如画的薛绾绾,自始至终都将这血腥、屈辱又荒诞的一幕尽收眼底。
她妩媚的美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却深入骨髓的轻蔑,如看着蝼蚁在泥泞中挣扎。
呵,百年柳氏,诗礼簪缨,清流自诩,养出来的竟都是这等色厉内荏、贪生怕死的软骨头。
气数已尽,合该灭亡。
这些念头,在她心中一闪而过,随即,那流转的眼波便如春日里最缠绵的溪水,柔柔地缠在了楚奕那张侧脸上。
那目光里的柔情蜜意几乎要满溢出来,仿佛刚才那场血腥的胁迫与卑劣的屈服,不过是衬托她心上人无上威仪的一出无关紧要的折子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