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殡天的消息一出,举国震动,无论是百姓,还是官员皇亲,都不敢相信。洪武皇帝,最终还是离他们而去了。
一天,仅仅一天。朱棡、朱棣、朱橚几兄弟,便赶到了应天。其余藩王也收到了消息,星夜兼程。
朱棡来到朱元璋的灵堂前,哭得晕死过去好几回。他本就是赤子之心,极重感情,可是在今天,他终于失去了父亲。他是不幸的,因为天地之间,再没有他的父母了。可他也是幸运的,因为比起上一世,他终于可以送自己父亲最后一程,而不是再上演一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戏码。
其余藩王也是痛哭不已,每个人都是发自内心的悲痛。毕竟朱元璋是一个严父,但是他同时也是个最护犊子的爹。之前,不管多大,只要朱元璋还活着,那他们便还有家。但是今天,他们失去了自己的父亲,也失去了那个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家。
按照礼法,朱元璋的棺椁要停灵七天,这段时间里,诸位皇子守灵,百官们参拜。朱标面无表情地主持着一切事务,但是却没人敢质疑他。倒不是因为他即将登基,而是因为朱标和朱元璋朝夕相处四十年,父子情深。倘若说悲痛,谁又敢说自己一定就比朱标更悲痛呢?但是就像他自己所说的,他不能倒下,不能沉溺在悲痛之中。因为他的肩上还有要承担的责任。
到了晚上,朱标便让那些皇妃,以及皇孙们回去休息了,只留下诸位皇子为朱元璋守灵。他和朱棡也终于有能私下聊聊的时候了。
在朱元璋的寝宫外,朱棡苦笑着摇头。
“之前听说父皇身体不好,我也是心急如焚,但是他一直来信不让我轻举妄动,让我带兵死守进应天的必经之路。后来大哥来信说父皇的身体见好转了,我也十分欣喜,谁知就这么几天,便是天人永隔了……”
“这大概就是命了吧,我本以为可以逆天改命,但是现在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许多人的命都是他们自行选择的,连我也干预不了。”
朱棡当然察觉到朱标的情绪不对,于是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大哥,你也别太丧气了。毕竟父皇他已经七十二高寿了,龙驭归天也是无可奈何。我之前总觉得我勘破不了生死,但是三月份的时候,我突然就想通了。生与死是必经的路,莫说父皇、母后,你我,就连着天下的万民,万事万物,也终有消散的时刻,只要不留遗憾,一生足够精彩,那也算生得逢时,死得其所。”
“三月份么?”
朱标突然想到,上一世的朱棡就是在洪武三十一年的三月份逝世,随后朱元璋在六月逝世。也就是说三月份是朱棡的命中大劫,但是拖朱标的福,他也算平安度过。和朱标不同,朱棡度过大劫,却是看透了生死,倒也十分难得。
“说起来也要感谢大哥的药了,我吃着确实很受用。”
朱标摇摇头,“可惜我的药没有留住父皇啊……”
兄弟二人陷入沉默,还是朱棡开口打破僵局。
“大哥二哥他……最后怎么办了?”
“我还没有来得及通知父皇,老二自杀的事情,父皇便也去了。我之前总想着等父皇身体好些再说,却没想到,会是这样……老二的尸首,我已经派人送回西安了,那是他的封地。他的王位我还是会保留,由他的儿子继承吧。”
朱标之前就给朱棡去信说了关于朱樉自杀的消息,但是没想到朱元璋居然随后便殡天了。上一世,朱棡逝世,朱元璋紧随其后。这一世,则是朱樉先行。
“我明白你的感受,你也不必太过自责。二哥他也是咎由自取,我们都是兄弟,他却被皇位蒙蔽了双眼,最后慷慨赴死,是他对自己还有对你的交代。他可能觉得已经没有脸面见你和父皇了,而他的骄傲也不允许他苟活于世,也许,这就是他最好的归宿吧。不过当初父皇早就已经猜到,二哥有非分之想,当初巡视封地的时候,他在太原就和我说了这个事情,他要我暗中观察,盯紧二哥和老四,在必要的时候,也可以根据时局,带兵赶往应天,擎天保驾。”
朱标长叹一口气。
“原来父皇早就想到了这一天,他的本事,我还是学不来啊。”
朱标一直以穿越者的身份自傲,感觉自己掌握了历史,便知道了未来的发展。以为自己只要健康,便可以应对一切。但是他忽略了,这不是一场游戏,所有人的命运也不是不能改变的。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行为,也可以掌握那份属于自己的命运。
“至于老四么,我带领大军奔赴济南,就是为了防着他。父皇给我来信,我已经知道二哥准备谋逆了,但是父皇不许我带兵回应天,而是让我盯紧老四。结果老四最后也没有什么动作,大哥,你对老四,是怎么看的?以后要如何对待他?”
“很简单,用之,防之。我不会给他太大的权力,但是也不会弃他不用。他是我们的兄弟,文韬武略皆不逊色。我要是故意冷落他,倒显得我这个当大哥的心胸狭窄了,也会落人口舌。他如果真的有一颗不安分的心,那就让他显露出来,我受着便是。但是我也要有我自己的安排,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日后是一定要削藩的!”
朱棡愣了几秒,但是随即说道。
“那大哥准备怎么削?”
“保留王位,可以增加俸禄,最主要的还是削兵权,以及实行推恩政策。我们大明的国库现在很有钱,比你想象的要多。大明现在可以养得起那么多藩王,但是百年以后就不一定了。所以推恩该提上日程了,藩王的子嗣,皆可继承家业,当然也可为国建功,重新获得封赏,说到底,就是能者居之。”
朱标此时对朱棡透露削藩,也是想试探一下他的态度。但是朱棡哈哈一笑。
“我支持你这个想法。”
“你就不担心你的子孙?”
朱棡摇摇头。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何苦为他们谋划那么多。而且我相信,老朱家的子孙,永远都要凭着自己出头,而不是享受先人的福荫,毕竟我们的老爹,当初可什么都没有啊!只知道坐吃山空的人,怎配当他的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