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夜色比往日更加浓重,司空府邸,书房之内,灯火摇曳,映照着卢颂铁青的脸庞。
他身前的紫檀木大案上,茶碗的碎片散落一地,显然是盛怒之下打砸所致。
“废物!一群废物!”卢颂低沉的咆哮在书房内回荡,双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吏部上下,平日里一个个耀武扬威,如今被余瑾那黄口小儿一吓,就接二连三地倒下!简直是奇耻大辱!”
心腹幕僚战战兢兢地侍立一旁,低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他刚刚汇报了吏部近期接连有官员被从龙密卫带走审查,朝堂内外对余瑾的议论也愈发集中,其中不乏对其雷霆手段的惊惧和对其背后圣意的揣测。
“那余瑾,仗着陛下几分宠信,便如此猖狂!真以为这朝堂是他可以一手遮天的地方吗?!”卢颂怒火中烧,但发泄过后,一丝难以掩饰的忌惮却从他眼中一闪而过。
卢颂深知,余瑾此人行事不按常理出牌,手段狠辣,滴水不漏,更重要的是,其背后隐隐有皇帝默许甚至支持的影子,这让他投鼠忌器,难以全力施为。
“大人息怒……”心腹幕僚小心翼翼地开口,“如今吏部人心惶惶,张元尚书……张大人他近来也是寝食难安,忧心忡忡,唯恐会被牵连进去……”
提及张元,卢颂的脸色更加阴沉。张元是他安插在吏部最重要的棋子,是他掌控官员任免、培植党羽的关键人物。一旦张元出事,对他而言,无异于断去一臂,其打击之沉重,难以估量。
“哼,他张元现在知道怕了?”卢颂冷哼一声,但语气中却少了几分先前的暴怒,多了几分凝重与思索,“传话给张元,让他将所有可能留下把柄的东西,即刻处理干净!另外,老夫会亲自修书几封,看看那些平日里受过张元恩惠,或是与他有所牵连的人,能不能出面周旋一二。”
“是,大人。”心腹应道。
卢颂在书房内来回踱步,似喃喃自语般:“单凭我们自己,恐怕难以抵挡余瑾这股疯狗般的攻势。”他猛地停下脚步,“必须联合其他力量!去,暗中联络那些同样被余瑾打压过,或是对其崛起心怀不满的官员,告诉他们,唇亡齿寒!今日是张元,明日就可能是他们!若不联手,迟早会被余瑾各个击破!”
黑云压城,司空府已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与此同时,御史台的气氛也同样微妙。虽然近期的清洗行动中,御史台亦有官员落马,但远不如吏部那般惨烈。御史大夫及几位核心言官,此刻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观望心态。
“这余瑾,下手可真是又快又狠啊……”一位老御史在私下场合感叹,语气中既有震惊,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吏部与御史台素来在某些权力上有所倾轧,如今见吏部遭受重创,他们未尝没有一丝快意。
御史大夫端着茶杯,目光深沉:“余瑾此举,虽说手段激烈,但也确实揭露了不少积弊。吏部那边,水太深了……”他更看重的是,在余瑾搅动的这潭浑水中,御史台能否抓住机会,重新洗牌,进一步增强自身的监察权力和在朝堂上的话语权。
对于卢颂和余瑾之间的激烈争斗,御史台的高层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一种骑墙的态度。他们既不想得罪势头正盛的余瑾,也不愿过早地与根基深厚的卢颂彻底撕破脸皮。
静观其变,待价而沽,或许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朝堂之上的其他几股势力,也都在密切关注着这场风暴的走向。尚书令皇甫南辰依旧深居简出,除了必要的朝会,极少公开露面,其态度令人难以捉摸。
有人说他乐见太师、司空两党的势力受挫,毕竟这有助于年轻皇帝进一步集权;也有人说他年事已高,不愿再过多卷入这些纷争。
而那些在朝中保持中立,或实力稍逊的官员派系,则更是噤若寒蝉,唯恐引火烧身。京城的权力格局,因为余瑾这条“鲶鱼”的闯入,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震荡与重组。
夜色更深,平章事府邸的书房内,余瑾、诸葛亮、贾诩三人面前的舆图上,已经用朱笔圈点出了数个关键位置。
“按照计划,明日一早,由孔明你亲自草拟弹劾奏章,历数张元十大罪状,务必字字珠玑,证据确凿,让其无可辩驳。”余瑾的目光落在诸葛亮身上。
诸葛亮羽扇轻摇,从容应道:“大人放心,奏章早已备好,只待明日呈上。所列罪状,皆有确凿人证物证,经得起任何推敲。同时,监察司中信得过的人手也已安排妥当,一旦奏章上达天听,便会即刻前往吏部封存相关文书档案,防止任何人销毁证据。”
“文和,”余瑾又转向贾诩,“张元此人,老奸巨猾,困兽犹斗之下,难保不会做出什么出格之事。对其府邸的监控,以及对其可能外逃或串联的路线,务必盯死。”
贾诩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笑意:“大人放心,从龙密卫的兄弟们早已将张府围得如铁桶一般,便是只苍蝇也休想飞出去。属下还特意放出一些他即将被查的消息给他身边几个看似亲近实则早已被我们策反的小人物,就是要让他心神不宁,自乱阵脚。人在极度恐慌之下,最容易犯错。”
“很好。”余瑾微微颔首,“但我们还需要那份最关键的证据。张元在三年前,曾违规提拔了一名并无实绩的远亲担任江南某富庶之地的盐运副使,此事背后涉及巨额利益输送,甚至可能牵扯到北蛮细作。这份任命文书的原始底档,以及相关的利益往来账目,必须在动手前拿到手,作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诸葛亮道:“此事属下已有所安排。吏部档案库中,有一名不起眼的老吏,早年曾受张元打压,郁郁不得志。属下已派人暗中与其接洽,许以重利并承诺事后保其平安。今夜子时,他会设法将那份关键卷宗的副本带出。我们的人,正在外面接应。”
夜风吹过窗棂,余瑾轻舒了口气,一切准备就绪,只待收网。
行动前的最后一个夜晚,余瑾再次召集诸葛亮和贾诩,在灯火通明的书房内,对整个计划的每一个细节进行最后的确认和推演。
从抓捕时机、人手调配,到证据呈递、朝堂应对,乃至如何防备卢颂可能采取的各种反制手段,都被一一剖析,务求滴水不漏。
“记住,我们的目标不仅仅是张元,”余瑾声音果决,“更是要通过张元,彻底撬动吏部这块铁板,将卢颂伸向官员任免的黑手,彻底斩断!”
夜色越来越深,京城表面依旧平静,然而平静之下,却是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无数颗心在焦灼地等待。
各方势力都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做着各自最后的准备。
余瑾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庭院中那轮悬于中天的寒月,清冷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照亮了他深邃的眼眸。
余瑾低声自语,仿佛在对这京城的夜空宣告,也仿佛在对自己低语:
“张元…卢司空…这出戏,也该到高潮的时候了。”
明日,京城,必将风雷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