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是谁吧?”她追问。
他没接话,只是站起来,从床边一只木箱里拎出了一件还算干净的薄斗篷,抖了抖,然后丢到她怀里。
“这屋冷。你手脚发凉。”
“谢谢……”她轻轻接过,有些错愕,只是感觉他还怪细心的。
向清坐了一会儿,实在困了,窝在角落里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
“砰——!”
外面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砸在地上。
她猛地睁眼。
原峤已经起身了,动作干脆利落,他把门打开了一条缝,雨声灌进来,冷风卷着湿气,带来一股细微的血腥味。
“你别出来。”他低声说完,门已经轻轻合上。
向清愣了一秒,门外有细碎的脚步声,还有什么“咔哒咔哒”的响动。她有些听不清,但能感觉到节奏越来越不对劲。
几秒钟后,门突然从外面推开一条缝,原峤探进头,语气依旧温温的:“你能走吗?”
“……什么?”
“走路,不是跑。”
“……可以,怎么了?”
他没答,只是低声道:“那你现在就跟着我,不许乱看,也不许说话。”
向清一把裹紧斗篷,被他拉过去。
原峤的手不冷也不热,但力气很稳,明明只是拉着她,却像捏住了她整个人的绪量。
屋外雨比刚才更大了,水已经积到脚踝。她低头一看——水是黑色的,像墨汁。
“……这是——”
“别说话。”
两人绕过巷口时,一只模样极度扭曲的绪兽刚好拐进另一条街。那东西像是半张破碎面具撑开了肉块,一双眼睛生得极不对称,一只大得能滴出情绪来,一只小得像是没睁开。
他们并没有发现它。
原峤拉着她往一栋废屋冲进去,雨点密密麻麻砸在门上。门一关,他把她护在自己身后,从腰间抽出一根细长的木鞭。
“你不是……没有武器的吗?”向清低声问。
“谁跟你说我没有。”
“那你——”
“闭眼。”
她还没反应过来,门外已经响起第一声撞击。
原峤动了。
他没用什么华丽的绪量光效,动作却极快,像是在对一只完全看不见的东西挥鞭。
只几秒,一阵湿润的裂响后,门外的水像被什么力量吸走了一大半。
向清睁开眼的时候,原峤正蹲在地上,从门缝里抽出一张被咬破了的纸符。他的左手沾了点血,但没说什么,只低头在地上随手画了个符。
“……你受伤了。”向清小声。
“不是大问题。”
“……你刚才,是不是救了我?”
原峤头也没抬:“你觉得不是?”
“……”
“所以我说,别乱跑。”
“……那你呢?”向清顿了顿,“你来这地方多久了?”
他终于抬头看她一眼:“我?我没出去过。”
他顿了顿,语气缓下来:“但你不是我。”
“你得出去。”
她盯着他,视线里有太多疑问。可下一秒,屋子外传来了一阵极其规律的:
“咚——咚——咚”。
“那是什么?”
“搜查。”原峤背靠着墙,语气平平,“例行的。”
“……搜查?”
“他们就是要检查有没有类似你这样的人存在。”
向清抱着膝坐在屋角,看着原峤把符纸一张张贴在门缝和窗角,低声问:“……你不是说你平时不离开住的地方?”
“现在不在平时范围内。”原峤语气淡淡,“今天有黑雨,检查范围扩大。”
“黑雨?”
“情绪污染沉积太久,风吹不干净,就下成雨了。”
向清听得头皮发麻,犹豫了下,终究还是问出口:“那你平常会被查吗?”
“查得很勤。”
“那……你怎么办?”
原峤没抬头,只把最后一张符纸贴好,然后在她对面坐下,终于看了她一眼。
“躲,装,看运气。”
气氛沉默了几秒。
“可他们为什么要查你?”她试探着问。
“我看起来不像本地人。”他声音不紧不慢,“你也是。”
“只是这个原因?”
“这个地方……穿错颜色,走错路……都能出事。”
他刚说完这句,门外的风声像是忽然被拉大了音量,哗啦啦灌了进来。楼下哪扇窗没关好,砰地一声撞在墙上,碎了一角。
向清抬起头,有点紧张地望向门外:“……这风是不是太大了?”
原峤却没动,安安静静地靠着墙,像是在听什么。他眉头一挑,随手拿起旁边的碎木条,拇指在上头慢慢划着。
“别出声。”
向清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就在这时……
远处一阵细碎的拖行声传来,像是什么东西用不对称的四肢在湿冷的砖地上蹭着前进。
两人刚绕过巷口,一只模样极度扭曲的绪兽从另一头街道拐了出来。它似乎还未完全具形,走路时身上的情绪液一滴滴砸在地面,溅出尖锐的腐蚀声。
向清立刻躲进原峤背后,压低声音:“……那绪兽是?”
他语气平常答道:“情绪滞留时间太久,会长出这个。”
“它能看见我们吗?”
“你要现在试试看它能不能追过来?”
“……不用了。”
那绪兽像是嗅到了什么,步子一顿,脖子上的皮像橡胶似的抽动了两下,朝他们这边缓缓扭头。
“靠。”原峤低骂了一声。
“它看到我们了?”
“没…不确定。”他猛地将向清拉到另一边的门后,“它的眼睛有一只是假的。”
“假的?”
“这种绪兽是模仿人类的,不只是行为,连构造也模仿。”
“那怎么办?”
“你在这别动。”他从袖口里抽出一小截白符纸,咬住一头点燃。
符纸“嘶”地烧起来,窜出一道极细的光,瞬间就被他按在门框边缘,一股刺鼻的味道立刻弥漫开来。
门外的绪兽顿住了脚步。
它像是在犹豫。
风更大了,吹得它皮肉抖动,那半张脸上的玻璃眼珠死死贴着这边。
向清握紧了手心。
原峤一手按着符纸,一手将碎木片倒握在指间,声音极轻地道:“如果它冲进来,你就往后跑,顺着我刚说的那条小巷,不要停。”
“那你呢?”
“我拦着。”
“你能拦住它?”
他偏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很平静:“不知道。”
“那你还……”
“你不能出事。”
风在这一刻忽然停了一秒。
紧接着——
绪兽猛然一跃,撞在符纸布下的那面门上,砰地一声巨响,灰尘噗地一团扬起,门板整个被撞凹了一块!
向清尖叫差点脱口而出,却原峤硬生生捂住了嘴。
符纸烧完的瞬间,墙上刻着的一道微弱线条亮了起来,像是一圈线状涟漪,逼得那绪兽往后弹了一下,发出尖锐的哀鸣。
原峤没有回头,只是嘴里低声骂了一句:“……来的比我想的快。”
“它、它被拦住了吗?”
“暂时。”
他咬破手指,在门边又抹了一道字:“它现在已经知道这里有人了,再待下去你真会死在这儿。”
“那怎么办?”
“得带你走。”
“去哪?”
“再远一点。”
向清没再多问,她低头看着手心,发现自己一直捏着那片破碎的牛皮纸角,上面有一道符文,是刚才他咬点符纸时,随手撕下塞她手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