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梵和简司还没走远,刚翻过一处裂岩,就听见碎声从不远处传来。
“有人?”琳梵本以为是镇子来的巡查兵,正要拉简司躲藏,忽然听见一句清晰的声音穿过风缝:
“那小伙能卖不少价钱。”
琳梵顿住,没控制住猛的拽了一下简司的外套。
简司那外套本身就皱巴巴的,被她这么一拽,更是直接滑了一下来,简司也愣了一下,缓慢将外套重写穿上,皱眉道:“……他们…是在说谁?”
“别动。”琳梵低声,拉住他。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侧耳听了两秒,然后斜眼看向简司:“我得确认一下。”
说着她半蹲下去,手掌在地面一抹,指尖黑光一闪,栎从她袖里跃了出来。
『你又想让我做什么?』它不耐烦地甩了甩尾巴,『你自己不去听?』
“你动作快。”琳梵揉了揉它的耳朵,“想怎么收拾都可以,但别太过火。”
『啧。』栎语气不太耐烦,但被揉的实在舒服,口嫌体直的蹭了蹭琳梵的手心闷闷道,『我又不是你家的跟踪器…』
可它最后还是跳了出去,顺着碎石堆翻过一道塌墙,身形轻巧到几乎贴地无声。
“……它脾气是不是更臭了?”简司低声问。
“你才发现?”
……
“我说啊,那小子再放两天不管,是不是会掉价?”是个吊儿郎当的男声,语气里带着种不怀好意的轻松。
“嘿,你别说,他那种脸,现在地层市场很吃香的。”
“你行不行啊,什么时候咱们变成中介了?”另一个人嗤笑一声,“抓人研究归抓人研究,你给我往回卖的?”
“哎你说得好像你不想卖似的。”
“我倒是想卖,可你那操作……上次那谁,不就给你玩坏了?”
“不是,那是他自己不耐。”
“得了吧,当初你明知道剂量不稳定还往里打,我都替你脸疼。”
“行了啊,都闭嘴,注意点,别让人听见。”一个年纪偏大的声音插进来,带着明显的领导腔,“抓回来是研究体质的,不是让你们乱搞的。”
“哎你说得好像你真懂行情。”另一个笑起来,带着嘲讽,“你连人血是几型都不记得,跟我讲研究体质?”
“管他几型,脸值钱。”
“你安静点行不行?再吵等下回基地被抄录,你们都写不清报告。”
“我说点实话怎么了?那琳梵当初不也就差点被切片,现在可倒好,人跑了、资料没了、基地被炸了。”吊儿郎当的声音还在絮絮叨叨,“还带走内核诶,多大仇?”
“别提了,提起来都恶心。”另一个嗤了一声,“还说她姐死得可惜,明明当时就该俩一块抓着做体质对照的,结果一个死在格伦哈,一个跑去炸基地。”
“那是误伤,你没组织好,还好意思说?”
“误伤你个头,人家那三就是顺手的。谁知道她俩基因差异这么大,也没做成参考组。”
这时他们忽然警觉地停下脚步。
“……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没。”
“别疑神疑鬼的,这片都巡过了,谁敢来?”
“我说真的,我觉得……”
但身后只有一阵微风吹过。
远远地,在黑影遮掩下,一双狐狸眼眸静静盯着他们,没有动,也没有退,只是尾巴微翘,像是看着一群二傻子在讲段子。
栎回来的时候没发出一点声响,只是尾巴一甩,从黑暗中钻出来,稳稳落在琳梵肩上。
它的毛还炸着,爪子在她的肩胛骨上蹭了蹭,像是在找个不刺耳的位置落脚,但无论怎么挪,情绪都顺不了一点。
“说吧。”琳梵低声,像是问路边落叶。
栎没急着回答,而是在她耳边呼了一口气,尾巴勾起,一点点缠着她的发丝。
“我不知道你想听那一句,”它懒洋洋地开口,声音却带着压不下去的躁,“但我听完的那一整段,每一句都能让我想咬死他们。”
琳梵没有回应,只是默默等着栎继续往下说。
“那个瘦高的,说一男孩现在『放着挺值钱』,用词是『货』,就跟市集上挑小孩似的,啧……贱得很。”
“那个智力听起来比声音还堪忧的,说你——”栎顿了顿,尾巴在她脖颈边抽了一下,语气也压低了些许,“说你当初跑掉太早,原本打『再测几轮』,他还惋惜。”
“然后是说你姐姐。”栎舔了舔爪子,语气猛地一转,像是利爪突然刮过骨面,“那几个笑着讲的,说『死得亏』,说『本来想留着做对照』,说什么『姐妹一组』,说她死在格伦哈是『自损战力』。”
它说到这儿忽然停了。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后悔当时炸了马桶,”它缓缓偏过头,“但我现在是觉得,炸少了。”
风吹过来,带着梦魇域潮湿又发涩的气息。
栎的尾巴毛忽然炸了,它猛的惊了一下,赶忙跳到地面不耐的哈了口气,但也没说什么。
毕竟别论琳梵了,它也气。
此时琳梵的绪量又增高了不少,本就在丰满状态的极端情绪此刻又增加了不少,以至于那盛在桶里的水很快又要溢出来了。
另一边的简司打了个寒颤,他看出来琳梵很生气,但他也无能为力。琳梵现在的状态他很清楚,显然和当时刚摧毁项链时的状态一样…
只不过这次是外界刺激的…
“他们四个……是研究组的?”琳梵呼了口气,淡淡问道。
“两个有识别牌,另外两个应该是『协调外勤』,不过怎么看都是当打手用的。”
她轻轻颔首,皱眉思索着。
既然都说了是研究,那忠诚者自然就不只是研究绪兽调查绪体,还研究人类,说白了就是做一切的实验。
然而这里还有买卖…怎么感觉坏事全让他们干了。
也是…本就在梦魇域做研究的人,能正常到哪去。
简司站在不远处,看了她很久,终于低声问:“那你接下来打算……”
“先走。不是现在。”
“你不怕他们追你?”
“他们会来。”她转过身,顺着风说,“但真到了那时候,输的只有可能是他们。”
栎“啧”了一声,不满地摇了摇脑袋,但终究没说反对。只是跳回她怀里,狠狠扒住她的衣角,把脑袋往她胸口里埋了埋,爪子不太轻地在她肋骨边蹬了一下。
『下次别让我去听这种恶心玩意儿。』它闷声,『我又不是情绪净化器。』
琳梵垂眸,轻轻摸了摸它的后颈,没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