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很复杂的动物。
情感上被各种复杂情绪占据着:担忧,心疼,恨不得以身代之。
生理上却依然有空在看到心爱之人的裸体时,有本能的反应。
盛熙川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这一刻早已溃不成军。
对生病的人起邪念是禽兽,可对心爱的人连邪念都没有,简直禽兽不如。
盛熙川在这两者之间左右摇摆,总之,不觉得自己是人。
手微微发颤,指尖触碰到宋清殊滚烫的肌肤时,像被灼伤般瑟缩了一下。
盛熙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拧干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她的脖颈和肩膀。
宋清殊的皮肤在冷水的刺激下泛起一层细小的疙瘩。
过多的热度被带走,她无意识地轻哼一声,眉头舒展开来。
盛熙川的动作顿了顿,喉结滚动,目光不敢在她身上过多停留。他迅速而轻柔地擦拭着她的手臂和后背,尽量避开敏感部位。
然而,当他准备替她翻个身时,宋清殊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她的掌心滚烫,力道却出奇地大。
“别走……“她含糊地呢喃,声音带着病中的脆弱和执拗。
盛熙川僵在原地,心跳如擂。他俯身靠近她,声音沙哑:“我不走,只是帮你擦一擦,会舒服些。“
声音是哄孩子一样的温柔。
宋清殊似乎听懂了,缓缓松开手。
天知道,盛熙川用了怎样的自制力。
他觉得,敌人的严刑拷打,差不多也就是如此。
终于完成擦拭后,他自己先长舒了口气。
然后迅速为她换上干净的病号服。整个过程他屏住呼吸,出了一头一脸的汗。
再把体温枪放在宋清殊额上时,温度已经降下了不少。
38.4度。
盛熙川自己又冲进浴室,洗了个冷水澡出来,看见病床上沉沉睡着的宋清殊,不由失笑:“等你好了的,你这么折磨我,到时候……”
后半句话,盛熙川没好意思说出口。
在这种时刻,他满脑子都是欲念,实在是不应该。
医生熬药的时间掐得刚刚好,他来敲门时,宋清殊的衣服已经穿好,盛熙川也洗过了澡,不至于太尴尬。
“药熬好了,”医生说,又看一眼病床上的宋清殊,对盛熙川道,“看这意思的,还要您至少再喂一次,等下次吃饭,宋小姐差不多也能清醒一些,自己喝了。”
盛熙川点点头,第一反应竟然是,怎么,只需要再嘴对嘴喂这一顿了吗?
心里怅然若失,说不上来的感受。
医生又不得不提醒:“这个药对有毒的人是排毒,对没毒的人来说,还是挺伤身体的,我看您昨天夜里就喝下去了不少。
今天最好还是吃点东西垫垫,照顾起宋小姐来也有力气。”
盛熙川还是那句“吃不下”。
医生道:“您要是不吃,等宋清殊醒了,肯定内疚又心疼。”
这句话有奇效。
盛熙川需要宋清殊心疼,却实在舍不得让她内疚。
他逼着自己吃了两块点心,跑去浴室漱了口。
回来后,药也没那么滚烫了,正好喂给宋清殊喝。
比起上次,这次轻车熟路了许多,一碗药,竟然很快见了底。
盛熙川的舌头都麻木了,已经根本感觉不出苦腥味之余,竟然莫名有点回甘。
宋清殊喝完药,继续睡得昏天黑地。
盛熙川守着她。
珍珠用平板给他打视频。
盛熙川下意识挂了,回微信:【在开会,怎么了宝贝?】
珍珠:【爸爸,你到底是真的在开会还是在医院?我要听实话。】
盛熙川:“……”
【在医院,妈妈基本上已经脱离危险了。】
他只说一句谎,知道骗不过她,就马上说实话。
珍珠:【昨天晚上我就觉得不对劲,能跟我具体说一下发生了什么吗?】
盛熙川神经紧绷,先问她:【能先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画面吗?】
他准备好了迎接新一轮毛骨悚然。
珍珠:【正常推理而已。
妈妈过去哪怕再临时出差,也至少会回家收拾个行李箱,这次直接告诉我情况紧急出差了,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好事不用隐瞒,隐瞒的,就是负面的事。
但负面归负面,妈妈应该不至于有生命危险。
要是妈妈的情况已经危险到了那个程度,你和外婆也就没有瞒我的必要了】
盛熙川无可辩驳。
【爸爸向你保证,绝对没什么生命危险,爸爸到现在已经快30个小时没休息了,没有精力再讲一遍这件事,等妈妈好了给你讲,好不好?】他说。
珍珠发了个【抱抱】的表情。
【好的。如果我过去看你和妈妈,是会给你力量,还是会让你分心,觉得更累?】她问。
盛熙川:【现在的话会觉得更累,宝宝,要不你等妈妈醒了再来?】
珍珠好说话得很。
【那照顾好妈妈的同时,也照顾好你自己。】她说。
盛熙川把手机放在唇边,响亮地亲了一口。
【知道了,宝贝女儿。】他说。
与此同时,他收到了陆夫人的消息。
陆夫人说,她已经把珍珠接到了陆宅,又说,珍珠应该没发现不对,什么都没问,要他不要担心。
盛熙川失笑。
心说这个小家伙伪装起来还真的总能完美骗过大人。
又过了大半天,一直到临近黄昏,宋清殊终于醒了。
此时,盛熙川已经超40个小时没有休息,伏在床边睡了过去。
他太高,趴在床边,一双大长腿无处安放,看起来睡得很累。
看着眼前的人,宋清殊好似做了一个长梦。
她已经分不太清楚梦境和现实,只记得自己在垂死边缘时,耳边全是盛熙川的声音。
他一遍遍叫她名字,哄她,安抚她。
似乎,还喂她吃药?给她擦身子?
这段记忆并不是完全缺失,但也不是特别清楚。
宋清殊觉得自己出现了脑雾,思考起来,一切像隔着一层罩子,朦朦胧胧的。
她想多了就开始头痛。
晃晃脑袋,让自己拼命运转又转不动的脑袋暂停。
这个姿势盛熙川睡得很不舒服,他呼吸粗沉,好似下一秒就要打鼾。
旁边就有空着的陪护床。
“醒醒,你去床上睡。”宋清殊轻轻推他肩膀。
本以为会很难叫醒,没想到盛熙川像通了电一样,迅速坐直了身子。
“你终于醒了!”
他声音带了点颤抖,眸子在那一瞬间好似被点亮,流光溢彩。
看着他乌青的眼圈和暗淡无光的皮肤,以及毫无血色,干裂的嘴唇,宋清殊心口倏地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