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里很闷，金属的腥味和久积的尘土一齐糊在嗓子上。
我们只能前后单列匍匐，手膝并用，几乎没有喘息的余地。
蓝娜娜的声音在管道里断断续续地回荡，不再是之前的底气和镇静，而是像链条脱节那样夹杂着杂音。
她的呼吸越来越乱，整个人连带着脖子也浮现出蓝色的电路纹路。
我回头低声说：“快了，撑一会就出去。”她没回，只是小幅动了动手臂。
前面猛地一顿，姜美人抬手示意停下来。稍一细听，管道另一头果然传来一阵金属撞击的震动，有机械踩在地面上的节奏。
她低头打手势让我别出声。我屏住呼吸，听见机器巡逻的脚步声规律来回，一点不拖泥带水。
白小柔贴着身子，把声音压到最轻：“管道出口就在主控区域上面，前面肯定布了监控。”
我思考了一秒，把背包掏在肘下：“现在耽误不得，我有带最后一颗声光干扰弹，争取几分钟窗口。”
还没来得及分配下一步动作，蓝娜娜发出压抑不住的低呻：“芯片……激活……左手没知觉了。”
她整条胳臂已经接近全蓝，连下巴都浮着光。
我心里发凉，连忙用手肘顶了顶身侧：“小柔，盯紧她。”
“新指令。姜美人你冲出口，先制造混乱；小柔护蓝娜娜，我紧随其后，压制火力。”
我迅速交代任务，把手里干扰弹递了上去。
姜美人接过，拉开保险，口里默读“三、二、一”，然后闪电般把弹子朝前推进，通风口的金属护板踹飞。
顶层骤然亮起刺目的蓝白交错光，紧接着尖锐的声波把附近的传感器全引爆了。
姜美人第一个跃入顶层区域，两枪掏出，精准点射打断离自己最近的两台机械守卫膝部关节。
电火花在地面上炸开，机器轰然倒下。我大掠一步，曲臂举起埋在背包最底层的电磁脉冲步枪，对着场内最密的区域一阵扫射。
铁壳在脉冲束下扭曲发烫，机芯崩出火花，七八台守卫瞬间短路。
“掩护！”我嘴里喊着，步枪还在冒热气。白小柔没敢迟疑，一手拖着蓝娜娜，另一手机敏地观察四周掩体。
蓝娜娜没有声音地挣扎，半边脸已经覆盖了蓝色线路，呼吸几乎是机械抽气。
可还没有任何松口气的余地，顶层四周的门廊又一齐开启。
比起刚才的杂兵，这回涌上来的，身板更厚，装甲明明比普通机械卫队要复杂，每个肩膀巨大的电机外露，赫然是真正的精英战士。
二十台机械战士逼近，普通电磁脉冲打上去会弹开火星，只有数据和警示音一阵乱响。
姜美人被堵在掩体后，弹药一发发清空。她嚷：“撤退，打不穿！”
声音被机会压了一半。我回头匆匆一瞥，蓝娜娜倒在掩体后，身体像被无形拉扯似的僵成一团，整人开始泛亮蓝色。
白小柔想拉她，被她狠狠一推，劲道跟变了个模板一样。
我只看得到蓝娜娜的身体抖动，她嘴里挤出几个字：“快跑……离我远点……”随即身体整个收缩成几乎一团。
我和姜美人硬生生被机械战士逼进死角，子弹哒哒哒地敲在合金壳上，根本起不了作用。
剩下的弹夹见底，姜美人瞟了我一眼，咬牙把最后两发射进一台守卫的“眼”里，那串红色灯瞬间熄掉。
局势明摆着，哪怕下一秒就会被围死。我咬紧牙根，把里面最珍贵的备用装备全掏了出来。
托了个枪口指向姜美人：“戴上！”递去战术增强器，“这能提升一点反应速度和爆发。”
实在顾不得什么节省，能救命都拿出来。
姜美人戴上手环，眼里现出一种咬碎钢牙的狠。
我挖出那三颗一直藏着的金属弹头，手指一枚一枚擦过冰冷表面：“终极电磁炸弹，平时舍不得用，现在要命只能拼。”
“小柔，把蓝娜娜拖到掩体后！”我一边吼，一边用力按下第一颗的开关，把刚激活的电磁球狠狠抛进机械守卫堆里。
球体啪地一声碎掉，爆出肉眼可见的灰蓝闪电，无数机械身体齐齐抽搐，重重倒地。
顶层的警报连着爆响，墙上的灯全变红。姜美人戴着战术增强器，速度快得出乎意料，她横跨步伐，和我配合抢攻最外围两台刚恢复启动的高级战士。
她近身一脚踹断关节轴，一个肘击冲开近身守卫。
我的第二颗炸弹猛轰出去，又一片区域彻底安静下来。
白小柔趁乱，带着已经半昏迷的蓝娜娜向主控室的门口撤退。
蓝娜娜眼中的蓝光彻底染满了眼球，嘴里断续挤出字：“计划已经……启动……无法……阻止……”
“小柔别过去！”我喊了一声，但她还在试图搀起蓝娜娜。
蓝娜娜突然甩开白小柔，整个身体像被拉上线傀儡一样站起，四肢动作硬邦邦地朝主控室那个方向动了起来。
我伸手拉想拉，她的身体却不听使唤，双眼冒着蓝光，一点不像曾经的蓝娜娜。
顶层最后一道厚重的安全门刷地开启，里头的主控室暗中透出冷蓝光。
蓝娜娜就那么机械地迈步，一步步往门里走。
“卫新！”对讲机里白小柔的声音传来，她正缩在通往主控室边缘的设备后，神色慌张，“我成功黑进一个工作站，数据已经下好了。
汪丽娜不是只是要扩散意识病毒，她在同步五个节点投放纳米气溶胶，人一旦吸入，二十四小时内脑神经会重构成接收模板！”
我把枪扣在护栏上，回头问：“病毒已经开始配制？”
白小柔点头，声音带着快哭的气息：“已经进程中，控制系统摧毁没用，只要没有终止代码，自动程序依然会运行。
而且，她把自己意识分散在五个节点，我们摧毁一个也没用。”
姜美人一手揪紧枪带，踢倒一个还在挣扎的守卫，问：“那主控区有核心吗？
有就干掉它。”
白小柔手不停地动，继续在下载的数据包里比对参数，“有一个主核心，就在控制塔最中央，数据显着显示，毁掉它其他节点就没法独立运行……但蓝娜娜——”
话说到一半，主控室门里传来脚步碰撞声。蓝娜娜身体僵直地走在最前，门后还有零星的机械守卫在巡弋，但她身上蓝色的电路比刚才更密，很明显芯片已经成了最高权限。
白小柔隔着门喊：“她已经完全不是自己了！
快点办法，不然来不及！”
姜美人抬枪挡在我前面，露出咬出了血丝的唇，把剩下的弹药一次性塞进枪膛。
“打不过也要试。卫新，这里剩最后一颗电磁炸弹，用在主控区还是直接给蓝娜娜？”
我没有回答，余光却注意到旁边一组机械守卫正绕后形成合围。
我把手里的最终装备掂了掂，果断将最后一颗金属球点亮，朝主控室中枢方向掷过去。
电磁球炸出时，主控室里的大半防御装备全都失灵，防御炮台发出一阵突兀噪音后熄火，机械守卫群陷入短暂停滞。
姜美人趁机掠过去，用战术增强器的加速连续击毁几台守卫头上的控制面板。
我则用电磁步枪配合，封住主控室门角落。
“别愣着了！”姜美人大喝一声，合身撞入主控室。
白小柔见机，在设备后重起脚步，飞快地拽着包和数据终端，侧身贴墙猛窜进来，
蓝娜娜迈进主控室，步子死板得像机器人。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完全陌生的冷漠，“计划已启动……进化不可阻止……”她每说一个字，气氛里就压上一层寒气。
门口自动合上。房间最中间立着主控核心，周围仍残留几个瘫痪未彻底的机械守卫。
姜美人牢牢把我护在侧后，端着枪看了蓝娜娜好几眼。
白小柔还在用黑进系统的终端，小声嘟囔：“控制塔得同步关闭，不然病毒自动合成序列不会停。”
“尽快！”我回头低吼一句，再不敢分神。
此时主控室内警报连续响起，红灯一波波交替往外射线，蓝娜娜站在主核心面前，背影被蓝光切割得犹如不属于人类。
“进化……正在进行。主意识同步……完成百分之六十。”
她的语调干涩，字与字之间带着几不可闻的电流声。
“主控核心是她最后的藏身地，能不能毁掉？”
姜美人问。
“理论上主控是母节点，砸了核心，其余备份失去同步就无法完整运行。”
白小柔说，“但她控制了蓝娜娜，芯片权限太高，我们不冲破不了——”
我心里已然决绝，把枪重新上膛，嘴里只剩一句：“她想的是吞并人类，我们要是退一步，世上就没第二批抵抗的希望了。”
一阵电流噪音再次划过房间，主控台上浮现出关于节点、病毒扩散、终止代码的无数警告。
白小柔又低头扫了一眼，“病毒时序已经合成完成，节点联动倒计时同步到主核心区域了”。
房门外传来远处机械守卫残留的轰鸣，加重了室内的紧迫气氛。
就在这时，蓝娜娜缓步转向主控核心，整个人的动作机械至极，她的背影将我和另外两人死死挡在了门内的最后希望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