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她忙打断丈夫碎碎念,拿起篮子与包袱轻巧地往臂上一挎,“别念叨了我这就去了,你回去吧,三日后再来接我就是。”
丢下这话,盛娇头也不回地下了马车。
她不去挤龙门桥,从另外一边排队入贡院,人更少,更清静。
江舟的话还没说完,眼前已经没有媳妇的影子了。
他一阵惆怅。
目光盯着她的背影,一直追随,直到再也看不见,他才一声叹息地收回视线:“她是不是嫌弃我了?”
晖聿:“我觉得是,爷,谁让你小时候不好好读书来着,都连累我没有识得几个字。”
“胡说八道,你几岁才到我身边的?!你自己不爱读书,还怪我了?”江舟一巴掌呼过去。
晖聿早就习惯了,躲得那叫一个行云流水。
星女:……
还好她跟在盛娘子身边,这些年耳闻目染也学了不少。
待晖聿可怜巴巴地凑过来:“还是盛娘子好,不像咱们爷,脾气好差,动不动就教训人。”
星女:“我觉得咱们世子爷的脾气已经温和很多了。”
她又歪着脸,笑道,“别说爷了,我也嫌弃你,我如今已经能默千字文了,上回盛娘子还夸我字写得有进步呢。”
晖聿:……
好好好,你们都是读书人行了吧!
一入贡院赴考便是三天。
这三天,外头的人等得是心急如焚,尤其江舟。
就连守在陛下身边办差都心不在焉。
皇帝说东,他说西。
主打一个神游天外,魂不守舍。
皇帝看他这个样子很是不满,十分心烦,骂道:“不过是一场恩科,考便考了,就算考不中,她也还是周江王府的世子妃,还是朕亲封的元贞女君,你替她担什么心?你瞧瞧你这幅样子!哪里像个男人?!”
江舟很哀怨:“……陛下,您不懂。”
皇帝:……
“朕不懂,你懂,你给我滚回家去慢慢懂,朕就不爱看你这样子,看到就火大。”
“臣遵旨。”
江舟乐颠颠地告退了。
他要去贡院门口守着,哪怕距离近一点也好。
皇帝望着他迫不及待离去的背影,一阵恍惚:“朕方才是狠狠骂了他的,对吧?”
祝公公:“回陛下,是的。”
“那他还这么高兴?”
祝公公:“这……老奴就不知了。”
考试的三日内,小雨不断。
虽有些潮湿,但却足够凉爽,微风吹得人心都忍不住平静下来。
考完的最后一天,雨终于停了。
云开雾散,金乌西垂,绚丽的明霞笼罩着浮云彩光,将整片天空点亮。
盛娇走出贡院。
江舟立马冲了过去,接下她手里的物件:“走,咱们回家。”
不问考得如何,也不问是否顺利,他只是来接她回家的。
府里已经备好了热水热茶热饭菜。
盛娇沐浴更衣,梳洗用饭。
江舟就守在她身边也不多话,就静静地看着妻子的一举一动,好像就这样看着就很满足了。
她累极了,吃饱了肚子就回房睡下。
不一会儿,便睡得香甜。
他替她掖了掖被角,又将房中的烛火熄灭了两三盏,这才撩起帘子小心翼翼地与她并头躺下。
身边的位置躺着他心爱的人。
这三天让他饱受独守空房的寂寞,这会儿抱着她,他就不愿放手。
盛娇睡得沉,睡梦中只觉得腰间被人箍得紧,有点热。
秀美的眉尖微蹙,轻哼了两声。
江舟忙松开了些,漆黑的眸光中翻腾着火焰。
压制住灼热的呼吸,他凑到她的脖颈旁,轻轻嗅了嗅,像头凶猛健壮的野兽,不敢惊醒她,又忍不住想要靠近占有。
最终,他含住了她的耳垂,用牙齿磨了磨。
深吸一口气,将所有呼吸埋入她满是馨香的肩窝处。
顿时一片温热缠绵。
此刻,景王府。
魏衍之派去的人来回话。
“什么叫不能插手?本次恩科竟管得这样严?”他不理解。
“是,殿下。”下属无奈,“咱们原先安排的阅卷官人选没有一个被启用的,此番被启用的,都是梁大人向陛下举荐的人,还有谢老作保,旁人无法插手,所有名单最终都是陛下钦准的。”
魏衍之忍不住屏住呼吸。
“知道了,你下去吧。”
书房中,只剩下他一人。
烛火晃动,照得形单影只。
他望着书案上的残卷,轻轻翻过几页,那上头还留有盛娇曾经留下的亲笔注释,那一列清隽端丽的小字,宛如与他夫妻恩爱的那些年。
他不敢想象,要是盛娇真的考取了榜首,真的一路过关斩将……
那她岂不是离自己更远?
这种失控感远胜当初她另嫁他人。
盛娇嫁给别人,他固然心痛愤怒,但细想之下也觉得并不是没有办法解决,只要他能坐稳东宫之位,到时候随便安个罪名给周江王府,杀了江舟,再将人夺回来就可以。
可盛娇要是成为朝廷命官,那不是与自己平起平坐?
他又该如何将她藏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这一刻,他的心彻底慌了。
既然不能在考核三日内动手脚,也不能在阅卷期间行事,那就只能将注意力放在朝堂辩论与大儒考究上了。
前者,考的是为官之道;后者,量的是经世之才。
他又吩咐下去,要将这两场最终考核的难度进一步加强。
要拦住盛娇,一定要!
办完这些,他暗暗松了口气。
这时,另一人又匆匆来报,说是找到了一个意外之人。
“殿下,咱们查怀王府一无所获,却查到了另外一人。”探子颇为喜滋滋,“今日城门处突发纷争,刚巧叫小的发现了从前玉胭楼的老鸨,戴妈妈。”
魏衍之眉心一动:“她竟还活着?还在京城?人在哪儿,快些带来,本王要当面问她。”
很快人就被带到。
戴妈妈发髻略微凌乱,缠在一起的发丝卷着垂下的步摇,显得有些仓促不安。
她满身都是粗布,瞧着很不起眼。
但魏衍之还是认出了她的模样,确实是戴妈妈没错。
“你是废太子的人,当初废太子找你可没少花力气,你倒是能躲,竟然躲到了现在。”他冷笑。
戴妈妈忙低头叩首不断求饶,求景王放自己出城,饶自己一命。
“要我饶过你,你总要拿出点什么来交换吧?”魏衍之把玩着碧绿深沉的扳指,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