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皇后？”盛娇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话，忍俊不禁。
这一笑，仿若春花灿烂，灼灼丽色。
看得魏衍之一阵出神，好像回到了有她相伴的那些年。
“娇娇……我是真心的。”
“你的真心一文不值。”盛娇转身远去，声音又悠然飘来，被雨声夹杂着，听着很不真切，“你不是想要打赌么，那我跟你赌了，只盼着景王殿下能得偿所愿。”
轻柔的笑声满是嘲弄。
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这女人分明就是不相信他能做到这一切。
宫门外，江舟果真在等着了。
只是他等着的方式有点超出她的预料。
盛娇刚走出宫门，江舟身轻如燕地从一侧跃下，接过她手里的雨伞，一手将人揽在怀中。
“冷不冷？”
“你从哪儿过来的？”
夫妻二人一同开口。
盛娇眨眨眼：“你该不会一直在宫中吧，是一直跟着我？”
“老头最近脾气暴躁，前朝政务繁忙，文昌阁又出了事，我怎么能放任你离开我的视线？”江舟理直气壮。
“要是被陛下发现，你这私自进宫的罪名可不小。”她蹙眉，有些生气。
“又不是头一回了，皇帝陛下心里清楚的。”
“你……”
盛娇算是明白了，什么恃宠而骄，后宫里的娘娘们加起来都比不上一个江舟。
“再说了，我不看着怎么安心？我若不安心，指不定又会做出什么奇怪疯癫的事情，到时候更麻烦；你放心吧，陛下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他嘿嘿一笑，“走，咱们回家。”
盛娇无奈，只得摇摇头：“你啊……”
当晚，对坐灯下，夫妻二人一同用着晚饭。
她说起今日在紫云殿种种。
就连魏衍之想要东宫之位，想让她成为皇后之类的话都没有隐瞒，她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江舟深邃的眸光中闪动着锋芒：“你想要那个位置么？你要是想要……”
盛娇打断了他：“不想要。”
她又缓慢坚定地摇摇头，“世人都道皇族风光，尤其那个九五至尊的位置，多少人艳羡惦记着，又有多少人为了它赔上了一家老小的性命；皇后之位，呵……听着很诱人，可我见识过皇族的冷酷残忍，所谓皇后，也不过是一个光鲜亮丽的符号，仅此而已。”
“况且，我恨毒了魏衍之，怎么可能委身于他，就为了什么皇后之位？若真如此，这些年来我所精心谋划的一切，岂不是成了笑话？”
盛娇嘲弄地弯起嘴角，“魏衍之总是这个样子，总以为自己想要的，就是别人想要的。”
“他这样自信会栽大跟头的。”江舟淡淡道。
“我与君想法一样。”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又说起了文昌阁的事情。
“咱们静观其变。”盛娇不慌不忙，“工部侍郎陈大人以为这样就能将一顶帽子戴在我头上，让我替他填了这祸事的窟窿，那未免也想得太简单了。”
“难怪你事先让我去办那些事，原来是早有准备……”他恍然大悟，“不愧是我媳妇。”
她莞尔一笑，弯起如新月的眸子俏生生的，满是戏谑灵动。
翌日一早，天还未亮，平川公主就睡醒了。
她足足睡了六七个时辰，这会儿已然餍足。
这头宫婢们刚有动静，昭贵妃那边就听到了，立马更衣而来。
瞧见女儿不梳头不戴冠，正捧着一盏金丝蜜枣羹吃着，昭贵妃松了口气又忍不住笑骂：“你这孩子，一早起来怎这般乱糟糟的，哪有半点王爷的样子？”
说罢，她忙让宫婢们上前给公主梳妆更衣。
平川公主摆摆手：“别忙啊母妃，我这会子难得松快些，你就让我舒坦一会儿吧，等会子外头又是忙不完的事情。”
瞧着女儿还是略带疲惫的脸，昭贵妃一阵心疼。
可她到底什么也没说，将那些关怀的话化成了丰盛的早膳，一股脑让奴仆们都送到女儿的面前。
许是睡足了，这会子又饿得慌，平川公主竟一口气吃了七八块甜糯的糕饼，又喝了一大碗碧玉粳米鸡丝粥，直呼过瘾。
昭贵妃看得目瞪口呆。
“母妃，你是不知晓，这两日女儿在外忙，可算长了见识，您猜怎么着，从前父皇拨了银两给京兆尹府，立了专项来治理京中内涝一事，可这些官员都紧着贵人所在的府邸街道来办，银子全都使在这头了，老百姓所居的区域竟是一点没办。”
“还有这事？”昭贵妃奇了，“你父皇心怀黎民，不可能有这样厚此薄彼的旨意。”
“是了，这就是底下官员擅自决定的；尤其那个工部侍郎陈维之，他宅邸所在的街道本来也是内涝的患处之一，今年却修得格外好，我还听到一件事，这陈维之竟然也贪了朝廷给工部的修缮银两，导致四库内诸多建筑楼阁都经年失修。”
平川公主利落地一口气说完，搁下粥碗，“可怜的盛娘子，不过是替他们这些人顶罪罢了。”
一语刚落地，却听外头进来一个声音：“你方才所言，可有证据？”
母女二人回头一看，那满身龙纹、身着玄墨与明黄的男人，不是皇帝又是谁？
二人吓了一跳，忙跪地请安。
皇帝抬手让她们起身，阔步坐在了一旁的榻上：“平川，你接着说，工部侍郎陈维之的事情，你到底有几分把握，有无证据？”
工部侍郎，可是朝廷从二品大员。
掌管土木水利、一应建筑军防，本就举足轻重。
自从工部尚书几年前一直称病，皇帝又一时找不到更好的代替人选，便让陈维之代理尚书之职。
虽说他只是侍郎，并非工部最高长官，但手握实权的他已然是工部说一不二的主子。
平川公主沉默片刻：“父皇，您想要证据，那不是现成的么？文昌阁因暴雨垮塌，多少文献卷宗被毁于一旦，就连盛娘子主理的编撰四库一事也备受影响；您想想，四库内可不止一座文昌阁，还有文渊阁、文藻阁，以及文书阁。”
“你的意思是……”
“若工部当真如他们所言，一直兢兢业业，从未懈怠，那……其余的几座楼阁应当无事，父皇您说是不是这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