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步云继续口吐莲花。
“我老婆,章静宜女士,大家都知道,是南风集团的人,身份就不用介绍了,要她和南风集团完全切割,是不可能的。她跟我说,打算以南风集团北川分公司的名义成立个助学基金,专门帮扶贫困大学生。我说好啊,这事儿积德,比做生意强。”
胡步云说着,慢悠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左右扫视了一下。
“咱们在座的,谁家没点买卖?没亲戚朋友在做生意?完全切割,不现实。但有一条红线得守住——别让你的权力,成了他们生意的通行证,更别成了保护伞。最近办公厅牵头弄了个《领导干部身边人员管理细则》,征询意见稿大家都看了吧?我觉得挺好,细化到逢年过节收瓶酒怎么登记,媳妇娘家侄子开公司要不要报备。有人说太细,管得太宽。要我说,不细不行!现在不管宽点,将来就可能被人一锅端!”
胡步云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砸在会议室安静的空气里,带着点狠劲。
“有些教训,是用血换来的。咱们不能白白流血,得长记性。”
散会后,苏永强破天荒地走到胡步云身边,拍了拍他胳膊:“步云啊,讲得实在。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向前看。”
胡步云点头:“谢谢书记,我心里有数。”
回到办公室,章静宜来了电话,语气轻快:“哥,手续都办完了,助学基金的名字我想好了,就叫‘远航’,怎么样?”
“挺好。”胡步云脸上露出一点真切的笑意,“你高兴就行。关键是要把南风集团的形象树立好。”
“还有啊,我跟爸也谈了,南风在北川的新项目要缩减,至少要比周边省区的规模小。以后重点往西边和海外发展。爸虽然有点不乐意,但也理解。”
胡步云沉默了一下:“委屈你和爸了。”
“委屈啥?”章静宜在电话那头笑,“你好了,我们大家才能好。这个道理,我懂。”
挂了电话,胡步云看着窗外。伤疤结痂了,但痒。警示牌立起来了,但总有人想试试能不能撞倒。
张悦铭觉得自己最近瘦了,腮帮子都没以前圆润了。
胡步云“避嫌”那阵子,他撸起袖子想大干一场,结果发现这袖子是铁做的,撸不动。
浩南市那几个大头项目,看着是块肥肉,咬下去才知道里面骨头硬得很。规划要调整?对不起,得专家论证。资金要追加?不好意思,得省发改委审核。人事要变动?抱歉,组织程序不能乱。
下面的人客气得很,一口一个“张省长指示得对”,转头该咋办还咋办,流程走得比老牛拉破车还慢。
他这才咂摸出味来,胡步云那哪是放权,分明是甩锅。还是口滚烫的锅,接不住,也扔不掉。
现在风波平息,胡步云重新走到台前,这权力是还回去,还是……
他琢磨了好几个晚上,决定找胡步云摊牌。不,是“深入交换意见”。
两人关起门来,烟雾缭绕,像得道升仙的前奏。
“步云书记,”张悦铭先开口,语气诚恳,“前段日子你不在,我这压力是真大。深刻体会到你推动工作的不易啊。”
胡步云弹了弹烟灰,笑:“悦铭省长能力摆在这儿,有什么扛不住的。”
“不一样,不一样。”张悦铭摆手,“浩南都市圈这盘棋,还是得你来下。我的意思是,成立一个更高规格的领导小组,你亲自挂帅,具体抓落实。我和永强书记都给你当顾问,理所当然地支持你把浩南都市圈这盘棋下活。”
胡步云没接话,等着下文。
张悦铭往前凑了凑,声音压低:“不过,步云书记,有些关键岗位,确实需要换换血了。我虽然已经不是浩南市的书记,但对浩南市的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比如市委秘书长老周,人虽老实,但魄力不足,跟不上节奏。还有市发改委的老徐,守成有余,开拓不足。我这边倒是有几个不错的人选,年轻,有冲劲,懂经济……”
胡步云心里冷笑,图穷匕见了。这是要借着“加强领导”的名义,往核心部门塞他自己的人。
他吸了口烟,慢悠悠地说:“悦铭省长考虑得很周到。老周嘛,年纪是大了点,但稳当。老徐呢,搞规划是一把好手。当然,补充新鲜血液是必要的。你提的人选,让组织部按程序考察一下嘛。只要是人才,浩南市肯定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