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人的出现,让奥尔菲斯很是意外,也让坐在床上,被称为裘克的男人脸色更加扭曲。
“哦,刚才都没注意,裘克这里居然会有客人。”
高大英俊的男人上下扫视了一圈奥尔菲斯,因奥尔菲斯质地不俗的礼服,而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
“尊敬的先生,您好。我是喧嚣马戏团的微笑小丑,您可以直接叫我瑟吉。”
他彬彬有礼地弯腰,
“这里不是客人的游玩区,您或许走错路了,我很乐意引您出去,喧嚣的微笑小丑,竭诚为您服务。”
推销完自己,瑟吉斜了一眼裘克,
“请问您是否被现在的裘克吓到了?虽然他做了很多错事,但他已经得到了惩罚,瞧瞧那张脸,多么好笑。”
“我诚恳地请您宽恕他的不敬,原谅这个愚笨,无知的家伙,您不值得和他这种人生气。”
听着瑟吉的话语,奥尔菲斯微微皱起眉。
瑟吉看似在维护裘克,实际什么也没问,一上来就给裘克定罪。
身为一名小说家,奥尔菲斯有收集写作素材的习惯,更有一颗足够敏感,能捕捉他人情绪的心。
现在炙手可热的微笑小丑,和曾经辉煌过的哭泣小丑,奥尔菲斯都略有耳闻。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虽然同为小丑,但微笑小丑瑟吉与哭泣小丑裘克的目标群体并不一致。
相反,按照利益最大化的角度,两人搭档更有节目效果,说不定能创造出1+1>2的成功可能性。
可现在,奥尔菲斯只在他们之间感受到了浓浓的,想要把对方置之死地的恨意。
尤其是裘克,奥尔菲斯觉得他简直成了一个在不断冒黑气的鬼影,数不清无法宣泄的尖叫嘶吼,在那瘦弱的躯壳里乱撞,焦急寻找着一个突破口。
“二位的关系似乎不如我想象的那样好。”
奥尔菲斯避开瑟吉挖的坑,礼貌道,
“我想您误会了,这位喜欢微笑的小丑先生。您口中的裘克先生没有对我造成麻烦。”
奥尔菲斯瞥了眼裘克握在手里的电锯,语气放缓,真诚建议:
“裘克先生好似受过伤,你们没闻到帐篷里的伤口腐烂味吗?”
“微笑先生,不需要您送我。您如果很清闲,不妨去帮他上点药。忽视正在痛苦的病人,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奥尔菲斯本是好心,提醒瑟吉别在这种时候去挑衅裘克。
但瑟吉却因为奥尔菲斯对他与裘克不同的态度,眼底极快闪过一丝阴鸷。
就像过去的那样,面对他人的反对,瑟吉习惯性的先怪到其他人身上。
他望向一言不发的裘克,目光泛起隐晦的狠毒。
他以为裘克趁机对误闯入的这位文雅先生“大进谗言”,才导致奥尔菲斯不喜欢英俊伶俐的他,转而偏向正是最低谷的裘克。
“您可千万别误会了。”
瑟吉不爽,朝裘克努努嘴,阴阳怪气道,
“别看他躺在床上,哼,他受的伤早好的差不多了,一点都不影响他的行动。”
“今天是喧嚣的大日子,伤了脸的哭泣小丑失去了上台的资格,这才被打发到边缘,负责采购与清理的杂事。”
“裘克,伯纳德对我们可不赖,他总没有像对待瓦尔莱塔那样,直接把你赶出去吧?”
“你在客人面前装着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不是在给伯纳德丢脸吗?”
“快点起来!你还要躺到什么时候?别想用你的腿说事,你早就适应了那个和你一样可笑丑陋的假肢了,不是吗?”
瑟吉边说,边要上前提起斜靠在床头边的裘克。
“等一下,等一下,那个……瑟吉先生。我说了,您现在需要给他请个医生,再提供一些安慰与照顾。”
奥尔菲斯拦下瑟吉的手,加重语气。
心思细腻敏感的小说家,比瑟吉更能看清楚,裘克的状态非常,非常不稳定了。
奥尔菲斯怀疑,只需要最后一把推力,譬如瑟吉不耐烦的拉扯,譬如一句不好听的恶言。
裘克就会像一个到极限的气球,轰然炸开。
奥尔菲斯不喜欢站在即将倒塌的危房边上,他希望他还在这个房间里的时候,裘克别炸。
瑟吉怎么作死奥尔菲斯管不着,奥尔菲斯管是因为奥尔菲斯本人还在裘克边上。
“您肯定是被他欺骗了。”
瑟吉气不打一处来,企图让奥尔菲斯明白,裘克就是一个不值得半分同情的人,
“您看他的脸,先生,您看,这都是他自己做的孽,他做错了事,他该受的惩罚!”
奥尔菲斯来不及说话,裘克不知被哪句戳中,猛然爆发,大吼道:
“是你毁了我!瑟吉!是你!”
“一定是你在我的化妆油彩里放了东西!”
“我只是跟往常一样,把油彩涂到了脸上,就感受到了那股剧烈的灼烧感!是你毁了我的脸!”
瑟吉被裘克突然的嘶吼吓了一跳,他本能往后退去,躲到了奥尔菲斯身后。
奥尔菲斯简直要跟裘克一样疯了。
他以为误打误撞之下躲进这个看似没人的帐篷是一步错误的棋,奥尔菲斯没料到——
他没有在第一时间把闯进来的瑟吉打出去,才是最错误的选择。
瑟吉从奥尔菲斯背后探出头,盯着裘克的假肢,忽然松了口气,高声反驳回去: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裘克你的脸难道不是被火灾牵连了吗?”
“可别想推到我的头上了,哼哼,裘克,伯纳德亲口说了,你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他不允许任何人再去讨论这件事!”
“好啊,你违反了他的命令,你,就该被立刻赶出喧嚣!”
瑟吉颠倒黑白的言辞,令裘克双目充血。
在这一刻,哭泣小丑满腹的委屈与绝望仿佛要化作两行血泪,从那双总是低垂着的眼中无穷无尽的流出。
“就是你!就是你!一定是你!”
裘克颤抖着抚摸着那些黏连着皮肤的绷带,嘶哑哭吼,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这个恶魔!你以为你把我害了,就没人追究你对娜塔莉做的事吗?”
“你不放过娜塔莉,你不放过我,像你这样的家伙……”
瑟吉捕捉到关键词,那双总是笑盈盈的眼睛里终于浮现出了不加掩饰的恶毒与怀疑忌惮。
此刻,他看上去甚至比裘克还气愤——
“娜塔莉!好啊,又让我听到了你在念叨着娜塔莉!”
“你这个该死的瘸子,爹不疼娘不爱的先天哭丧脸怪物,就凭你也配?”
“她是我的妻子,我的女人!无论我怎么对待她,那是我们之间的事,谁允许你来插手的?”
瑟吉不加掩饰的嫌恶,
“你上次还说什么,说娜塔莉被打得全是伤,说我再这样你一定会代娜塔莉打死我?”
“我倒是想问问,你是怎么知道她身上全是伤?”
“我可不会伤了娜塔莉那张脸,我才不会对她裸露在外的皮肤动手,免得影响第二天的节目。”
“她背上,腿上,胸口,肚子……她那个贱人是给你看了哪里,让你知道了?”
裘克气得浑身发抖,吼了回去:
“我和娜塔莉什么也没有,她只是受不了你了,跟我说过她挨了你的打!”
“你得到了她,你拥有了她,你应该珍惜她,而不是在殴打之后还这样的去恶意揣测她!”
“娜塔莉就是被你逼的走投无路了,不然她怎么肯跟我说话?”
瑟吉冷笑一声:
“你也知道是我得到了她,你也知道她是走投无路了,才会跟你搭话。”
“承认吧,裘克,你喜欢娜塔莉,而她不会回应你的这份喜欢的,她是我的妻子。”
奥尔菲斯企图劝两边冷静,见缝插针道:
“冷静,冷静,有误会可以好好谈谈……”
但情绪失控的瑟吉不管不顾,尖声嘲笑裘克,
“像你这种只能活在阴沟里的老鼠,这辈子,下辈子,甚至下下下辈子,都不可能让她再多看你几眼!”
“她爱我,就算我们之间有矛盾,也不是你能来插手的!”
“你信不信,别说只是你这张哭丧的脸了,就算我把你弄死了。娜塔莉也不会为你流泪,她仍然会来找我,像过去一样冲我撒娇。”
“我的人,我心情好了,我自然会对她好,疼疼她。我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对她发一点点脾气。你懂什么?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啊!”
“不好意思啊,我的手刚才比大脑快了一步。”
奥尔菲斯收回一不小心自动挥出去的拳头,精神头有点蔫。
这一拳,别说瑟吉被打懵了,裘克也看懵了。
不是,这对吗?
贵族怎么能打人呢?
有极高道德涵养的贵族在听了瑟吉的控诉之后,不应该直接站在瑟吉那边,对裘克这种敢觊觎别人老婆的混账直摇头吗?
“这个喜欢微笑的小丑先生,您说的话我很不爱听。”
奥尔菲斯叹气,
“喜欢一个人有错吗?而且我觉得您对那位娜塔莉非常恶劣,您就应该放手,给她自由,而不是在那说什么她还爱着您这种胡话。”
“您不就是仗着她的爱才敢这样做吗?真是令人火大啊。”
奥尔菲斯越想越气,又给了瑟吉一拳,顺便退后一步,把晕头转向的瑟吉放到在地,让裘克自便。
奥尔菲斯愤愤道:“要我说,裘克先生又做错了什么,非要被您这样羞辱?”
“真的是……令人愤怒的家伙。”
奥尔菲斯帮裘克把电锯拉开,指着捂着鼻子叫痛的瑟吉说,
“我给你一个英镑,您现在就给他一个教训,留口气就好。”
“放心,如果您坐牢了,我会请最好的律师帮你打官司,就凭您留的那口气,不惜代价给你们定成互殴。”
面对有钱有人的奥尔菲斯鼎力相助,裘克度过最初的惊愕后,脸色重新阴沉下来:
“你也在可怜我这个小丑吗?”
奥尔菲斯摇头:
“我是感同身受,裘克先生,我在您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裘克望着奥尔菲斯的脸,又看看他健全的肢体,被嘲讽了般,眼神越来越怨毒。
奥尔菲斯自然知道裘克在怨什么,轻轻摇了摇头:
“您说,这个世界怎么了?像微笑小丑这种能言善道,善于伪装的人,总是会轻而易举骗走女孩。”
“明明这都是些极尽狡诈的家伙,心狠成那样……”
这个话题让裘克一默,隔了一会,才幽幽道:
“因为那些女孩只喜欢帅气的脸和高大的身躯,皮囊下是什么,她们总是漏看一点。”
“只喜欢容貌吗?”
奥尔菲斯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有失偏颇了,据经验来谈,她们未必会为容貌驻足,爱情,是一种非常神秘的情感。”
裘克语气不好,很冲:“你也有个喜欢的女孩。”
“喜欢?”
奥尔菲斯有点恍惚,
“我……我不想看到她和那个家伙在一起。”
“你不明白,那家伙看上去还不错,他总是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谈吐也很得体。但我知道,他藏着很多事与秘密,每一个被他诱骗到的人,都会遭遇到……”
裘克抬起锯子,
“噢,我明白,我最清楚了,瑟吉也是这种人,披着人皮的恶魔!帮我摁住他!”
奥尔菲斯找了团破布,利索堵上瑟吉的嘴。
锯子落下,生生锯断了瑟吉的右腿。
他撕心裂肺的闷声哭喊一阵,两眼一翻,生生痛晕过去。
奥尔菲斯无视了眼前血流成河的恐怖一幕,忧愁道:
“我尝试过劝一劝她,可是她一点都不听,总是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我尝试不成,那家伙察觉到了,还故意气我。”
“上次我一睁眼,就看到他拿到了她的头饰,我真是……”
裘克拍拍他的肩,愤慨:
“是的,瑟吉也做过,他总是搂着娜塔莉,耀武扬威的从我面前经过。”
“人前装模作样的,娜塔莉就是这样被他骗了!”
“你要小心,如果你在意的那个女孩还没跟那个恶魔结婚,你一定不能让她陷入这种苦海,早点揭穿他!”
“像娜塔莉,被婚姻捆死无法逃脱后,瑟吉就暴露了真实面目,把娜塔莉的背后打到血肉模糊!”
奥尔菲斯听得气急,又给了瑟吉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