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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家门口。
乔明和黑子坐在门口吞云吐雾。
乔明是奉命过来接明月和明老太回家的。
而黑子单纯就是过来吃剩饭后,正打算回去时遇到的乔明。
两人都是惜字如金的主儿,一来一去全靠几个“老样子”打发。
乔明:“最近忙吗?”
黑子:“老样子。”
乔明:“身体好吗?”
黑子:“老样子。”
乔明:“黑狼有消息吗?”
黑子:“老样子。”
一问一答像敲木鱼,乔明面色越来越黑。偏偏黑子脸上的那道狰狞刀疤在烟雾里忽隐忽现,冷不丁还咧嘴笑一下,更添三分瘆人。
忽然,身后窜来一把少年声音,软乎又滑稽地学着乔明的腔调:
“吃饭了吗——?”
黑子回头,只见傅枭像只小猴子似的趴在他背上,双臂圈住他脖子,眼睛亮晶晶,“黑子叔叔,你怎么老回答‘老样子’呀?你看乔明叔叔脸都快成锅底啦!”
傅枭他们几个在后院和高健康兄弟俩玩,明月喊他们回去洗漱睡觉,他洗完后,朝楼下一看,就看见黑子他们了。
想到好几天没见着黑子叔叔,于是他就下楼来了。
一身松松垮垮的宽大 t-恤,头发还滴着水珠。
黑子被他逗笑,刀疤跟着扭动,显得凶中带喜。
“臭小子,模仿得越来越像了。”黑子捏了捏傅枭的脸颊,指节粗硬,却极轻。
乔明亦来了兴致,眼睛微亮:“喂,小鬼,给叔叔露一手,学你爸说话!”
傅枭得了鼓励,眸子里像点了一束烟花。他清了清嗓子,故意压低声音,眉眼里学着傅祈年的冷肃,字正腔圆:
“黑子,港口那边的事办得怎么样?——阿旺......”
话音未落,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嗤,低而冷。
“傅枭!”
傅枭心脏“咚”地一跳,僵硬地转过头——
傅祈年不知何时已经立在阶下,眉眼沉沉,唇角含着似笑非笑的冷意。
乔明和黑子默契地咳了一声,装作抬头看天,齐刷刷把视线移到别处,连烟都忘了掐。
傅枭噗通滑下黑子背,尴尬地站直,讪讪撅嘴:“我……我模仿得不好?”
傅祈年目光如刀,往少年脸上一扫。小家伙嘴硬心虚,却还是把背脊绷得笔直,像只炸了毛的小豹子。
“模仿得——”傅祈年拖长尾音,薄唇微抿,“倒是有几分神似。可惜胆子也跟着长大了?”
傅枭眼珠子一转,笑得谄媚:“爸,这是艺术创作!明外婆说,模仿是学习的最高境界——”
“我看是皮痒得最高境界。”傅祈年抬手,指节在少年额头上轻轻一弹,却像敲在鼓面上,“去,绕着街道,给我跑三圈,散散多余的精力。”
“才洗完澡!”傅枭叫苦。
“还嘴硬?”男人眉头一挑。
傅枭立刻改口,步子比谁都快地溜出门,小声嘟囔:“跑就跑,老子——咳,儿子我身体倍儿棒!”
“......明老太在打麻将,应该会通宵,你不用等了,回去吧,”傅祈年抿了抿唇,看向乔明,补充了一句,“如果她要回去,我亲自送她回去。”
乔明点了点头,多看了眼傅祈年就迈开步子走了。
乔明走远后,傅祈年问:“你和乔明很熟?”
黑子也没瞒着傅祈年,说了两个人之前是战友的关系。
傅祈年那年查偷明月枪的人,才知道是明贺之,那时他顺道查过明贺之身旁的人,自然包括这个乔明。
傅祈年没再说什么,想到傅北辰的事情,他和黑子交代了几句。
黑子听明白了,大致意思是让他打消傅北辰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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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
墨绿呢绒的麻将桌上,白子翻飞,“咣咣”声连绵不断。
明老太的动作一开始还带着些许笨拙,后来竟也越打越顺溜,此刻她脸颊泛红,手势犀利,满口德式普通话:“哈哈,承让了,糊了!
“她这是‘碰’还是‘碰巧’?”一旁的高嫂笑得直不起腰。
明老太双眼发光:“这个游戏,太刺激了!比德国桥牌还让人兴奋!”
明月早就脱身回楼上,麻将桌成了三国演义混搭德国喜剧。原本被拉来凑数的高嫂一开始只是客气应酬,这会儿也打出了杀红眼的气势。
“杠上开花!”
“诈胡!重来!”
打到后来,四人全都像着了魔,连高嫂手里抹桌子的抹布都被当成牌洗了两遍。
傅爷爷起夜路过,看了一眼战况——众人眼神通红,动作飞快,仿佛赌命。
他默然摇头,也没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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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才泛起一抹鱼肚白,窗帘边缘勾出一线微光。
明月已经醒了。
不是自然醒,而是——被压醒的!
傅祈年这条腿像压舱石似的横在她身上,从她纤细的小腰一路跨到大腿根,沉得她五脏六腑都快移位了!
别看这老男人腿细,实则全是结实冷硬的肌肉和骨头,分量堪比榴莲加铁锅。
明月咬牙切齿地推他——
没用。
她越推,这男人反而搂得越紧,那胳膊像长在她身上一样,往她身上一勒,跟怕她跑了似的。
关键,偶尔他不侧身时,正躺时,会连抱着她都趴在肉铺上了,趴着睡!
谁趴着睡会舒服?
反正她十分不舒服!
正在这时,傅祈年又从侧身正躺了,明月就跟个布娃娃一样一下子就覆在他身上。
明月抿了抿唇,“傅祈年,松开手!”
傅祈年朦胧暗哑的嗯了一声,粗粝的手指摩挲着明月的脊椎,一个强势,又把人往下挪了一寸。
糙.....明月疼的,指甲用力刮了傅祈年的胸肌好几下。
傅祈年这才掀开眼皮,抬手揉着她要哭不哭的小脸,哄道:“不疼,宝贝!”
明月咬唇挺直身子,一股酥麻,让她脑子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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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楼下厨房。
高嫂因为昨晚和明老太打麻将打到快四点,傅爷爷给她放了一天假。
傅爷爷破天荒系上了围裙,下厨做早餐。
粥是老式鸡骨熬的,锅里氤氲着香气。
他一边翻蛋饼一边哼小曲,看到傅祈年下楼,面不改色地把咸鸭蛋剥了一半放他碗边。
傅爷爷面色古井无波,回头继续翻蛋饼,脑袋里却在疾风骤雨地回忆那句命令的话。
傅爷爷真没想到自己看着长大的傅祈年,会在床上说那种下流的话,有点难以接受!
他也不是老色鬼要去扒儿子的墙灰,是去叫几个孙子起床时,路过傅祈年的卧室,无意听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