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柳文州刚要发作,却扯到后背伤口,疼得眼前发黑。
李氏往外走,临到门口又回头:“对了,沈姨娘的尸首,夫君打算如何处置?”她故意顿了顿,“你现在被关禁闭,只能妾身代劳了。”
“草席一裹,送回沈家去。”
沈家欺人太甚。先是塞了一个豁牙丑妇。
后来丑妇变娇妾,他还乐活了几日。
没想到,沈竹茹不知用了什么妖法,断了自己的命也就罢了,还连累了他。
……
夜幕降临,两个小厮抬着草席出了角门。
草席下露出一截焦黑手指,分外骇人。
“真晦气。”矮个小厮啐了一口,“好好的美人,怎么突然就……”
“少废话!”高个小厮猛推他一把,“赶紧送到沈府后门了事!”
……
沈府灵堂内,白幡低垂。
沈如风跪在蒲团上,盯着小妹焦黑的尸身,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才短短七日,母亲刚过头七,小妹竟也随她而去。
“云风、云雨!”他猛地起身,声音嘶哑得可怕,“滚进来!”
两个丫鬟战战兢兢地跪在灵前,额头抵着青砖。
“说!”沈如风抄起家法棍,“小姐是怎么死的?”
棍子重重砸在云风背上,她疼得直抽气:“回、回大人,小姐在春宴上突然……突然就……”
“突然什么?”又是一棍。
云雨哭着接话:“小姐的脸突然变黑,浑身化成焦炭……像是被火烧了一样,奴婢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沈如风眼中血丝密布。
他最后一日见到小妹,是二个多月前,他与颜宛白大婚的时候。
那时,他见到小妹,也是十分诧异。
相貌普通的小妹,忽地变成了千娇百媚的佳人。
母亲事后跟他说过,说是得了高人相处。如今想来,这其中必有古怪。
“拖下去!各打三十板!”
惨叫声中,沈如风踉跄走到棺前。
小妹焦黑的手指,还保持着抓挠的姿势,仿佛死前经历了极可怕的痛苦。
他抚过那张面目全非的脸,泪流满面。
小妹这辈子,没过几天好日子,便落得这个下场。
“来人!备马!”
……
子时。
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幽影黑袍垂地,如一团化不开的墨。
他将银针收入袖中:“令妹中的是百日娇。中毒百日发作,死状如火烧。”
“百日娇?”沈如风皱眉,重复了一句。
幽影声音低沉:“百日娇绝迹多年,是极恶毒霸道的毒药,无药可解。”
他顿了顿,又开口道:“这毒三个多月前,就中下了。”
沈如风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两步。
三个多月前,正是小妹抬进国公府的日子!
若不是,怕苏时瑾报复小妹,自己何苦将小妹送进去。
可不料,终究是未能躲过去。
沈如风几乎能肯定,这“百日娇”与苏时瑾,脱不了干系。
他不死心问道:“这毒药,谁能配得出来?”
幽影缓缓道:“左不过几人吧,杏林谷谷主东方御,还有他叔叔东方宸。厉王今日得了一个消息,东方宸是苏时瑾的师傅。”
果然,与苏时瑾有所干系。
苏时瑾,你隐藏得真深啊!
沈如风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在灵前白幡上,溅开一片刺目的猩红。
“苏时瑾……”他咬牙切齿地挤出这三个字,“你竟歹毒至此?!我小妹为了避你,都入了国公府为妾,你竟还不放过她。”
幽影黑袍微动,递过一方黑帕:“节哀。”
沈如风没有接。
沈如风低笑出声,笑声中带着癫狂,“我与她夫妻一载,竟不知她有如此手段。果真是可笑!”
幽影静立一旁,黑袍下的目光晦暗不明。
沈如风踉跄着扶住棺椁,“如此睚眦必报,我也不必顾念旧情。苏时瑾,你等着——”
“云风!云雨!”沈如风暴喝,“滚进来!”
两个丫鬟连滚带爬地跪在灵前,背上还带着未愈的伤。
“小姐的脸,到底怎么回事?”
云风抖如筛糠:“回、回大人,小姐是去了北市鬼街。”
“鬼街?”
“是、是……”云雨哭着磕头,“那大师叫曼娘,帮小姐改头换面,才变得那般美。”
云风哭得鼻涕横流:“奴婢们劝过小姐。可小姐不听,执意如此。说若不换脸,每日被柳二公子磋磨,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沈如风瞳孔骤缩。
曼娘……这名字为何如此熟悉?
小妹换脸,是为了得柳文州欢心?
如此说来,这曼娘,柳文州,都与小妹的死有所关联。
还有,苏时瑾。
沈如风仰天大笑,笑声凄厉如夜枭:“好一个苏时瑾!好一个百日娇!”
他抓起供桌上瓷碗砸向地面:“我沈如风在此立誓,定要苏家血债血偿!”
瓷片飞溅,划破了他的脸颊。
鲜血顺着下巴滴落,那张貌赛潘安的脸,平白透着一股诡异。
……
夜色如墨,鬼街隐在浓雾中。
沈如风戴着斗篷,跟在云风身后,穿过狭窄的巷道。
空气中弥漫着怪味,偶尔有黑影从暗处掠过,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就是这。”云风停在一间黑屋子前。
沈如风推门而入,扑面而来一股甜腻到令人作呕的香气。
铺内昏暗,只有一盏油灯摇曳。
“找谁?”一个佝偻老妪从阴影中走出,脸上皱纹纵横,眼睛却亮得吓人。
“曼娘在哪?”沈如风冷声问。
老妪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黑牙:“曼娘?她一个多月前就走了。”
“走了?去哪了?”
“谁知道呢?”老妪慢悠悠地擦着一个玻璃罐,里头泡着颗眼球,“曼娘向来神出鬼没,只留老身在这儿看店。”
沈如风盯着她:“我妹妹沈竹茹,三个月前来过这里。”
老妪动作一顿,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哦?那位豁牙的小姐?”
她咯咯笑起来,“曼娘手艺不错吧?把她变得多漂亮啊……”
“她死了。”沈如风一字一顿,“浑身溃烂,化为焦炭。”
老妪笑容僵在脸上,半晌才道:“那……那是她福薄。”
沈如风猛地掐住老妪脖子:“说!曼娘对她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