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时瑾眉头微微一蹙。
“拖下去。”南宫鸿煊声音比檐下冰棱还冷,“打二十板子。”
冷锋一个眼神,早有侍卫上来拿她。
沈竹茹这才有点害怕,尖叫:“县主!我是沈竹茹啊!您不能——”
“沈竹茹?”苏时瑾抬手止住侍卫,眼底浮现恰到好处的讶异,“没想到沈家小妹,竟从国字脸变成这般模样。”
满座哗然。
柳文州觉得脸上无光,沈竹茹原先的模样,他是真的不想记起。
“既如此……”苏时瑾抖了抖湿袖,“板子就免了。”
她缓缓起身:“我去更衣。”
南宫鸿煊欲陪同,却被她一个眼神止住。
待那抹月白身影消失,沈竹茹膝行几步:“殿下!民女有要事禀告!”
她声音压得极低,却足让附近几桌听清:“县主当初嫁我二哥,就是贪图皮相……这样的女子,怎配为熙王妃?”
“啪!”
一记耳光,将沈竹茹扇飞三尺。
她撞翻案几时,柳文州终于回过神,连滚带爬地扑过来:“殿下恕罪!还请殿下饶这贱妾一命!”
南宫鸿煊拎起酒壶,直接用酒洗了洗手。
又取出一条帕子,擦了擦手,丢到地上。
这才不紧不慢地说:“柳二,你这妾室……”他眯起眼,“脸怎么了?”
沈竹茹整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像有墨汁从皮下渗出。
她惊恐地摸向脸颊,却抓下一块焦炭般的皮肉。
“啊——!”
惨叫惊飞满树鸟雀。
沈竹茹浑身肌肤,如龟裂的陶俑般片片剥落。
最恐怖的是,她竟在剧痛中笑了起来,那笑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哈哈哈哈哈……”
柳文州踉跄后退。
沈竹茹想去抓他衣摆,却被他狠狠甩开。
好似从剧痛中反应过来,她止住了笑。
“二爷……救……我……”她喉咙里滚出混浊气音,七窍不断涌出黑血。
满园宾客,乱作一团。
几位千金当场晕厥,温氏死死攥住柳明煦衣袖。
柳文州听到她的祈求,却跑得更快了。
哪还有半分,之前怜香惜玉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清泠嗓音自回廊传来。
苏时瑾换了身荼白色襦裙,站在三步开外,蹙眉望着地上不成人形的沈竹茹,仿佛被这场面惊着了。
“县主救命!”柳文州冲出来作揖,“这贱婢……突然变成……这般模样!”
南宫鸿煊眸色一暗,不知所谓的东西,竟敢在他王妃面前蹦跶。
果真是,活得太舒适了。
苏时瑾缓步上前,绣鞋踩过满地碎瓷。
她在沈竹茹跟前蹲下:“沈姨娘?”
沈竹茹眼球暴突,喉咙里发出“嗬嗬”声响。
“真可怜。”苏时瑾轻叹,俯身在她耳边道:“你可喜欢……我送你的这张脸?”
此刻,园中乱作一团,无人注意苏时瑾说了什么话。
沈竹茹浑身剧震,想伸手抓烂苏时瑾的脸,可惜四肢俱焚,有心无力。
“可惜啊。”苏时瑾笑得绝美,“只维持了短短时日。不过你也死而无憾了,不是吗?”
沈竹茹疯狂摇头,溃烂的嘴唇一开一合,似要质问。
“你想问为什么?”苏时瑾轻笑,“你着人给我画艳像时,难不成不知有这一日?”
最后几个字,如惊雷劈下。
沈竹茹剧烈抽搐,黑血从每个毛孔渗出。
她指甲抠进石板缝隙,在“喀喀”的怪响中咽了气,双目仍死死瞪着苏时瑾。
“阿瑾,我们走吧,别被这脏东西污了眼。”南宫鸿煊站在苏时瑾身后。
两人携手离开时,柳承业下跪恭送:“恭送熙王殿下!恭送琼华县主!”
其他人,见熙王殿下离开,也纷纷告辞。
眨眼间,满院宾客走了精光。
……
柳承业站在祠堂前,手拿一根胳膊粗的藤条。
“孽畜!跪下!”
柳文州被两个家丁架着拖进祠堂,膝盖重重砸在地上。
他额角被祖父用茶盏砸了一道口子,锦袍上沾满血点,哪还有半分风流公子的模样?
“祖父……”他刚开口,藤条就狠狠抽在背上。
“老夫今日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柳承业气得胡须直颤,“堂堂国公府春宴,你竟敢带着妾室招摇过市!”
藤条雨点般落下,柳文州疼得满地打滚。
他想起,沈竹茹死前那张焦黑的脸,又是一阵干呕——
这贱人临死还要害他!
“父亲息怒。”柳二老爷跪在一旁求情,“文州也是一时糊涂……”
“糊涂?”柳承业一藤条抽在儿子肩上,“今日满朝文武都看着,我柳家成了天大的笑话!”
祠堂外,李氏捏着帕子冷笑。
“二少奶奶……”丫鬟小声提醒,“您要不要……”
“自然要去。”李氏抚了抚鬓角,“夫君挨完家法,总得有人伺候不是?”
藤条抽到第二十下时,柳文州已经瘫软如泥。
柳承业喘着粗气扔了藤条:“关三个月禁闭!谁敢放他出来,家法伺候!”
两个小厮架起柳文州,往西跨院拖。
经过穿堂时,他恍惚看见沈竹茹站在阴影里冲他笑,吓得杀猪般嚎叫起来。
“夫君这是怎么了?”李氏站在廊下,手里捧着碗黑漆漆的汤药,“莫不是撞邪了?”
柳文州手指着虚空,嘴里喃喃道:“沈竹茹……在那里!”
李氏嗤笑一声:“夫君平日最爱沈妹妹,怎么今日倒是惧怕起来了?”
当场目睹,一个活生生的大美人,瞬间化为焦炭。
也会惊吓过度的。
柳文州被扔在床榻上,疼得龇牙咧嘴。
嘴上却没闲着:“别提那个贱人了——”
李氏白了他一眼,果真是个翻脸无情。
李氏不禁后悔,嫁给他。可作为庶女,她好似没得选择。
李氏把药碗,重重搁在案几上,“太医说了,沈姨娘是突发恶疾暴毙。夫君若不想染病……”她故意压低声音,“最好把这药喝了。”
柳文州面如土色,哆哆嗦嗦捧起药碗,一饮而尽。
苦腥味冲得他直翻白眼。
却见李氏突然凑到耳边:“忘了说,这药里加了二两黄连。”
她笑得温柔,“毕竟……苦口良药嘛。”